等两人离开后,杰克重新拿起了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视线飘向不远处的方向,仿佛还能看见那两个挨得很近的背影。
“弟弟?”杰克低声重复这个词,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
坎贝尔庄园和里佩尔庄园比邻而居已经三代了。两家的大人,他那位永远一丝不苟、热衷于慈善晚宴和艺术品拍卖的富豪父亲,以及愚人金那位威严赫赫、退役后依然在军界和商界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将军父亲,似乎对“世交”这个词有着某种执念。于是,他和愚人金,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顺理成章地被放在一起比较,从幼年时期蹒跚学步谁更稳当,到如今谁的马术更精湛,谁的击剑技巧更刁钻,谁能在古典文学课上引经据典,甚至谁能在无聊透顶的慈善晚宴上表现得更加“得体”且“有潜力”。
无聊。杰克绿宝石般的眼睛里浮起一层厌倦的薄冰。这种被设定好的、充满虚伪客套和暗中较劲的剧本,让他从有记忆起就感到一种反胃般的腻烦。愚人金那家伙倒是乐在其中,把每场赛马都当作真正的战役,把每次辩论都看得无比认真,眼睛亮晶晶的,仿佛那些被大人赋予意义的“胜利”真的有什么价值。
真蠢。
杰克合上书,随手扔在旁边的草坪上。比起这些,他更喜欢实验室里的气味。不是学校生物课那种充斥着福尔马林和廉价消毒水的简陋房间,是他父亲庄园地下,那间配备了顶级无菌设备和精密仪器的私人研究室。起初只是些小东西,花园里撞晕的鸟,自己花钱购入的实验室小白鼠。他观察它们最后的颤动,用父亲收藏的、锋利得能切断光线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划开温热的皮肤,看着肌肉的纹理,细小血管的分布,感受那种生命从有序走向无序、最终彻底静止的过程。
那比任何赛马冠军奖杯,任何击剑比赛的胜利,都更能让他感到一种冰冷的、近乎颤栗的……存在感。
后来,小动物们无法再提供足够的新鲜感。它们的结构太简单,反应太单调。他开始利用父亲的权势和财富,以及自己那张足以欺骗大多数人的、精致而略带忧郁气质的脸庞,接触一些更“特别”的资源。城市边缘那些无人问津的角落,总有些迷失的、绝望的、或是单纯“多余”的人。一点钱,一个看似温暖的承诺,一次“无偿的医疗帮助”……总能找到自愿躺上他手术台的“志愿者”。
他们比小动物有趣得多。恐惧的颤抖,茫然的顺从,或是最后时刻爆发出的、徒劳的挣扎。他们的身体构造更复杂,组织更有韧性,血液的味道也更……浓郁。杰克享受着操控整个过程的感觉,从挑选“材料”,到诱导他们签署那些模糊的“知情同意书”,再到在无影灯下,用冰冷的手术器械进行一场场没有治疗目的、只有探索与破坏欲的“解剖”。他记录下每一个细节,观察不同个体对疼痛、失血、恐惧的反应差异,就像在完成一本独一无二的、关于生命终末形态的私人手札。
他原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在表面光鲜、内里腐坏的两极分化中持续下去。白天,他是里佩尔家无可挑剔的继承人,与愚人金进行那些无聊的“竞赛”;夜晚或独处的时刻,他沉浸在自己隐秘而黑暗的爱好里,用他人的痛苦与消亡,来对抗内心深处那片无边无际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空虚和无聊。
直到今天。
直到那个蠢货愚人金,像个炫耀新玩具的孩子一样,把那个叫诺顿的小东西推到他面前。
“弟弟?”
杰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的硬壳封面。那个金发男孩……第一眼。仅仅第一眼,杰克就知道。那双看似清澈的蓝色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不对劲。那不是孩童应有的、未经世事的懵懂或天真。那是一种更深邃的、更沉寂的东西,像结冰湖面下涌动着的、不见光的暗流。当愚人金揽住他肩膀,高声宣布所有权时,男孩顺从地依偎着,睫毛低垂,姿态完美无瑕。可杰克捕捉到了,男孩蓝色眼瞳里掠过的,不是依赖或羞涩,而是一种……评估?冷静的、近乎残酷的评估,对象是正搂着他的、兴高采烈的愚人金。
那不是一个被拯救的、感激涕零的小可怜该有的眼神。
那是一个猎手,在审视自己刚刚踏入的、布满诱饵的领地。
同类。
这个词毫无预兆地跳进杰克的脑海。虽然表现方式可能不同,虽然诺顿看起来弱小、无害、需要保护,而他自己则披着优雅矜贵的外衣,但内核里,他们或许是同一种生物,习惯了在阴影中观察、计算、并最终攫取自己所需之物的生物。愚人金那个被保护得太好、心里装满阳光和骑士故事的蠢货,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他亲手牵回家的,可能是一头伪装成羔羊的……什么东西。
有意思。
一丝极其微弱的兴味,在杰克冰封般的无聊感上,划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痕。但很快,那裂痕又弥合了。
告诉愚人金?提醒他小心?呵。凭什么?看着那个总是阳光灿烂、拥有着他所不屑却又不自觉在比较的一切,完整的家庭?纯粹的爱?甚至那种愚蠢的乐观?的家伙,被自己亲手带回来的“弟弟”慢慢侵蚀、拖入某种未知的黑暗……这不比任何一场击剑比赛都有趣得多吗?
更何况,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杰克抬起手腕,看了看那块价值不菲的机械表。时间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草屑,捡起地上的书,朝着主宅相反的方向,走向庄园深处那栋独立的小楼,他的“画室”,对外是这么宣称的。父亲从不深究,只当他继承了点艺术家的怪癖。
穿过静谧的回廊,输入密码,厚重的隔音门无声滑开。里面并非画布和颜料,而是一片冰冷的、近乎科幻的纯白。无影灯已经调至合适亮度,手术台擦拭得光可鉴人,旁边的器械车摆放着整齐的、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剪、钳。
空气里弥漫着高效消毒剂的味道,掩盖了更深层的、若有若无的、属于前一次“作品”的淡淡铁锈气。
一个穿着简单护士服、但眼神麻木的女人,艾米,他的“助手”,已经等在那里,见他进来,微微躬身。
“少爷,今天的……‘模特’已经准备好了。镇静剂剂量刚好,意识清醒,但无法剧烈活动。”
杰克点点头,走到一旁的消毒区,慢条斯理地清洗双手,戴上无菌手套。橡胶紧绷在手指上的感觉让他感到舒适。
他走到手术台边。上面躺着一个年轻的流浪汉,眼睛惊恐地圆睁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身体却只能轻微地颤抖。
杰克俯下身,绿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映出对方绝望的倒影。他拿起一把柳叶刀,刀锋在无影灯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
“别怕,”他的声音轻柔,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很快……就不无聊了。”
刀尖,缓缓落下。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苹果派的甜香似乎还隐约可闻。而在这间地下密室里,只有器械冰冷的碰撞声,和逐渐微弱的、被隔音材料吞噬殆尽的呜咽声。
比起愚人金那幼稚的“弟弟炫耀”,果然还是这里……更能让他感到自己还活着。
虽然,依旧无聊。
(杰克设定是高智商的反社会人格,很会伪装,杰佣就不开单独的if篇了,会在这个里面写完的。会有标题标注,还有,这是国外Zb主义,别乱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