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风波再起的订单
外贸订单的第一批货刚打包好,县外贸公司就派人送来了新的合同——这次的订单量是上次的三倍,交货期却压缩了一半。
“三倍量?半个月交货?”林晚秋捏着合同的手指微微发白,“这怎么可能……咱们现在的人手,就算连轴转也赶不完。”
顾长风接过合同,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们是不是弄错了?上次那批货光是打磨海柳就花了二十天,这次要在半个月里赶出三倍,手底下的人非累垮不可。”
消息传到社员耳朵里,仓库里顿时炸开了锅。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王婶急得直拍大腿,“我这老胳膊老腿,一天最多编十串贝壳项链,再多就熬不住了。”
新社员小张也犯愁:“我刻烟嘴的速度慢,上次那批勉强赶完,这次……”
林晚秋敲了敲桌子,让大家安静:“急也没用。咱们先算算产能——老社员每人每天能完成多少,新社员能分担多少,把数字摊开了算,实在不够,再想别的办法。”
算盘噼里啪啦响了半宿,结果却让人泄气:就算所有人连轴转,最多只能完成七成。
“要不……跟外贸公司说说,宽限几天?”有人提议。
“不行。”顾长风摇头,“这批货是发往港口的,船期早就定死了,耽误了船期,以后人家再也不会找咱了。”
林晚秋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忽然抬头看向顾长风:“你还记得李伯说过,他年轻时在木雕厂待过?”
顾长风眼睛一亮:“你是说……”
“对。”林晚秋点头,“李伯说过,木雕厂有批退休的老匠人,现在在家闲着。咱去请他们来帮忙,按件计酬,说不定能补上缺口。”
“可老匠人能看得上这点钱吗?”有人质疑。
“试试才知道。”林晚秋站起身,“顾长风,你跟我去趟李伯家,问问那些老匠人的住处。其他人继续赶工,能做多少是多少。”
李伯听说这事,当即拍了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老伙计们闲得慌,听说能做‘出口货’,保准乐意来!”他翻出个旧通讯录,“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你们等着好消息!”
没想到老匠人们一听说要做出口的海柳工艺品,个个劲头十足。第二天一早,五个背着工具箱的老人就出现在合作社门口,最大的都七十多了,手里的刻刀却亮得晃眼。
“小林社长,”领头的周师傅拍着胸脯,“咱年轻时做的木雕,还得过全国奖呢!这点海柳,小菜一碟!”
老匠人们果然手艺精湛,刻出来的海柳烟嘴纹路细腻,比社员们做的还精致几分。林晚秋看着他们指尖翻飞,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一半。
可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贝壳不够了。合作社储备的贝壳都是附近海滩捡的,数量有限,这次订单需要的贝壳,几乎是平时的五倍。
“我去海边!”小张自告奋勇,“我家就在滩涂边,我带几个人去赶海,肯定能捡够!”
“算我一个!”
“我也去!”
一群年轻社员举着手要去赶海,连几个女社员都要跟着去。林晚秋看着他们眼里的劲儿,忽然觉得,就算订单再难,有这群人在,总能想出办法。
赶海的队伍出发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沙滩上很快布满了弯腰捡贝壳的身影,连平时娇滴滴的小姑娘都挽着裤脚,在浅水里摸得不亦乐乎。
仓库里,老匠人们的刻刀声、社员们的打磨声、算盘的噼啪声混在一起,像一首热闹的交响曲。林晚秋和顾长风则守在打包区,一边检查质量,一边核对着数量,额头上的汗擦了又冒。
离交货期还有三天时,周师傅忽然皱着眉说:“小林社长,这批海柳料子有点杂,有几块硬得像石头,刻到一半崩了刀,怕是要耽误事。”
林晚秋心里一沉——海柳是合作社最缺的原料,平时都是顾长风托渔民收的,这次量太大,渔民手里的存货早就空了。
“我去渔港!”顾长风抓起外套就往外走,“我认识几个船老大,说不定他们能从别的港口调点货。”
看着他冲进雨里的背影,林晚秋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话——“就算出了问题,我陪着你一起扛”。她握紧了手里的贝壳项链,对着仓库里的人喊:“加把劲!长风去调海柳了,咱们不能让他白跑!”
雨越下越大,赶海的队伍淋成了落汤鸡,却抱着满满几筐贝壳笑得灿烂;仓库里的灯亮到后半夜,老匠人们的刻刀依旧没停,说“年轻时三天三夜不睡觉都没事”。
交货前一天傍晚,顾长风终于回来了,浑身湿透,手里却紧紧抱着个麻袋,里面是新收的海柳。“够了……够赶完最后一批了……”他说着,腿一软差点摔倒,被林晚秋一把扶住。
“你傻啊,不会等雨停了再回?”林晚秋又气又急,拿出毛巾给他擦脸。
“怕……怕耽误事……”顾长风喘着气,嘴角却带着笑,“船老大说,这是最后一批存货,再晚一步就被别人订走了。”
最后一夜,合作社的灯亮到天明。当第一缕阳光照进仓库时,最后一件海柳烟嘴被放进包装盒,林晚秋和顾长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红血丝,却也看到了藏不住的笑意。
送货的卡车开走时,社员们都挤在门口挥手。周师傅拍着林晚秋的肩膀:“丫头,你们这合作社,有股子精气神,能成大事!”
林晚秋望着卡车远去的方向,忽然觉得,所谓的“大事”,其实就是一群人拧着一股劲,把看似不可能的事,一点点变成可能。而这股劲,比任何订单都更金贵。
卡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林晚秋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弛,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顾长风眼疾手快扶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回去睡会儿吧。”他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这里有我盯着。”
林晚秋摇摇头,视线扫过仓库里横七竖八睡着的社员——老匠人们靠在墙角打盹,周师傅手里还攥着刻刀;小张和几个年轻人趴在打包好的箱子上,脸上带着未干的泥渍,嘴角却扬着笑。她忽然鼻子一酸:“等这批货结了款,咱请大伙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红烧肉管够。”
“好。”顾长风笑着应下,眼里的红血丝在晨光里格外清晰。
没过几天,县外贸公司传来消息,这批货在港口抽检时得了满分,国外的客户特意发来了感谢信,还追加了一批长期订单,交货期给得十分充裕。
“追加订单了!”张建国举着电报冲进仓库,声音激动得发颤,“人家说,咱的海柳烟嘴‘雕工质朴,带着大海的气息’,要长期合作!”
社员们瞬间欢呼起来,王婶抹着眼泪笑:“咱这手上的活,真能让外国人夸啊?”周师傅更是把电报揣进怀里,拍着胸脯:“我就说嘛,咱老伙计的手艺丢不了!”
林晚秋看着人群里顾长风的笑脸,忽然想起他冒雨运回海柳的那个傍晚。那时她只觉得心疼,此刻才明白,支撑着合作社走过难关的,从来不是某个人的单打独斗,而是这群人眼里的光——对日子的盼头,对彼此的信任。
她打开红包群,把好消息分享出去,群里瞬间热闹起来:
【2000年互联网创业者】赵野:【恭喜拿下长期订单!这叫“供应链韧性”!建议提前备货,跟原料供应商签长期协议,避免再出现原料短缺的问题。】
【星际3021年农业科学家】星禾:【已发送“海柳可持续采伐指南”,合理规划可确保原料供应稳定。另,过度劳累不利于健康,建议调整排班制度。】
【清末养鸽人】周伯:【好样的!这群老匠人我认识,当年在木雕厂就是好手,能跟你们搭伙,是他们的福气,也是你们的运气!】
林晚秋看着消息,心里亮堂起来。她找到顾长风和张建国,把“提前备货”“调整排班”的想法一说,两人都觉得可行。
“我这就去跟船老大们商量,订下全年的海柳。”顾长风当即起身,“再跟附近几个村的渔民说一声,让他们帮忙留意贝壳,咱按市价收。”
张建国则拍板:“排班的事我来盯!老的少的都得轮休,不能再像这次似的硬扛。”
没过几日,合作社的墙上多了张“原料储备表”,上面详细记着海柳、贝壳的库存和预订量;仓库角落隔出了个“休息室”,摆着两张木板床,供熬夜赶工的社员轮流歇脚。林晚秋还按【星际3021年农业科学家星禾】的建议,在院子里种了片薄荷,说是“熬夜提神用,比浓茶不伤胃”。
这天傍晚,林晚秋正在给薄荷浇水,顾长风拿着块海柳走过来,上面刻着个小小的“秋”字,笔画里藏着细密的海浪纹。
“给你的。”他把海柳递过来,耳根微红,“上次赶订单没来得及……算是谢礼。”
林晚秋捏着那块海柳,木头的温润从指尖蔓延到心里。她忽然想起周师傅说的“大海的气息”,或许这气息里,不止有海风和咸腥,还有这群人手心的温度,和藏在刻刀纹路里的、踏踏实实的日子。
“谢礼就不用了。”她抬头看他,夕阳落在两人肩头,“不如……晚上去我家吃饭?我奶包了海菜包子。”
顾长风愣了愣,随即笑起来,眼里的红血丝都淡了几分:“好。”
仓库里,新一批订单的材料已经备齐,老匠人们哼着小曲雕刻,年轻社员们边打磨贝壳边说笑,薄荷的清香混着海柳的木质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林晚秋知道,以后或许还会有更难的订单,更急的交货期,但只要这群人还在,这股子拧成绳的劲儿还在,就没有跨不过去的浪头。
毕竟,大海教会海岛人的,从来不止是顺应风浪,更是在风浪里,把日子过成自己想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