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山的晨雾还未散尽,瀑布便已带着碎冰的轰鸣砸落深潭。水雾在崖壁上凝结成霜,又被湍急的水流冲散,往复间竟在潭边的青石上积了层薄冰。
墨麟蜷在青石中央,玄墨色的鳞片被冰水浸得泛着冷光,每一片鳞甲的边缘都还沾着昨夜猎魔时残留的黑血——那是魔化蜥蜴的腐血,此刻已凝成暗黑色的痂,紧紧贴在鳞片缝隙里。
他正试着用瀑布的寒意压制体内翻涌的戾气。三年来,猎杀魔物早已成了本能,额间那枚墨玉印记(他从不敢让任何人察觉这是能换神通的“外挂”)吸收的魔气越多,他玄墨鳞片下的血脉就越躁动。有时夜里惊醒,他会无意识地将利爪嵌入石缝,眼中闪过不属于理智的猩红;甚至在啃食清心草时,都会下意识地用爪子撕扯,仿佛那是魔物的血肉。这种变化让他不安——他是军人,习惯了掌控一切,而非被本能驱使。
“呼……”墨麟缓缓吐出口浊气,玄色的鼻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他试着将精神沉入体内,引导那股带着淡淡黑气的暖流游走四肢。可刚到心口,暖流就猛地躁动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朝着指尖涌去。他慌忙收紧心神,指尖却还是泛出了一丝黑色的气劲——那气劲刚一出现,潭水里的游鱼就瞬间翻了肚皮,连岸边的青草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
“还是控制不住……”墨麟低下头,用爪子轻轻蹭了蹭额间的印记。这枚玉佩很奇怪,它能将魔气转化为力量,却也会放大他血脉里的凶性。他曾在猎杀一头魔化熊时见过同类的麒麟——那是一头通体白蓝色的冰麒麟,周身萦绕的是纯净的白光,可他的力量,从气劲到血脉,连伤口愈合时渗出的血珠,都带着淡淡的黑色。
摩拉克斯从未提过“墨麒麟”,林间的草精木灵见了他会躲进地底,黑岩山矿区的矿工们远远望见他玄墨色的身影,便会立刻放下工具跑回矿洞,嘴里还念叨着“异兽”。他早就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是独一份的异类,没有族群,没有同类,只能靠着那枚隐秘的玉佩和军人的韧性,在魔神战争的夹缝里活下去。
就在他再次闭上眼睛,试图将戾气压回心底时,远处的密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嘶吼——不是平日里魔物散乱的嚎叫,而是带着明确敌意的、成群结队的咆哮。
墨麟猛地抬头,玄墨色的瞳孔瞬间收缩:只见晨雾笼罩的林间,竟涌出了黑压压的魔物群,领头的是一头生了双角的魔化野猪,它的獠牙上缠着能腐蚀岩石的黑雾,每走一步,地面都会留下黑色的蹄印;野猪身后跟着三头魔化熊,它们的皮毛早已脱落,露出底下溃烂的血肉,爪子上还挂着半块矿工的麻布;更远处,十几只魔化狼正贴着地面潜行,它们的骨刺泛着冷光,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甚至还有几只翼展丈余的腐骨鹫,正盘旋在林梢,黑色的羽毛落下来,连草木都被染得发黑。
这些魔物,他大多都猎杀过。魔化野猪是黑岩山深处的“地头蛇”,之前被他打断过一只角;魔化熊的族群更是被他端了三个巢穴;腐骨鹫则是上个月才出现的新魔物,专挑落单的矿工下手。
可如今,它们竟放下了彼此的敌意,联手朝他围来——显然,他这三年来的猎杀,已经让这些魔物形成了本能的恐惧,也让它们意识到,不除掉他这个“威胁”,就永远没有安宁。
墨麟缓缓站起身,玄墨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没有退向瀑布后方的岩洞——那里虽能躲避,却会被魔物堵死退路。军人的战术本能让他选择了背靠瀑布的青石:前方是开阔的潭边空地,两侧是陡峭的崖壁,至少不会被魔物从背后偷袭。
第一波冲上来的是魔化狼。它们速度极快,借着晨雾的掩护,分三个方向扑向墨麟。最左侧的狼率先跃起,锋利的爪子直抓他的眼睛。墨麟不闪不避,玄色的尾巴突然横扫,带着一丝黑气的尾劲直接抽在狼的腰腹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狼的脊椎瞬间断裂,摔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化作一缕黑雾,被他额间的印记悄悄吸走。
可剩下的狼已经扑到了近前。一只狼咬住了他的左前爪,尖锐的牙齿刺穿了鳞片,深深嵌进皮肉里;另一只则扑向他的脖颈,试图撕开他的喉咙。墨麟低吼一声,右爪凝聚起紫黑色的气劲,猛地拍向咬着脖颈的狼——那狼的头骨瞬间被拍碎,黑色的脑浆溅在玄墨鳞片上,竟顺着鳞甲缝隙渗了进去,让他体内的戾气又重了几分。
他甩动左前爪,将咬着爪子的狼甩到半空,再用尾巴缠住它的身体,狠狠砸向崖壁。狼的身体撞在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化作黑雾消散。可刚解决完这波狼,三头魔化熊就已经冲到了潭边,它们抬起厚重的熊掌,朝着墨麟所在的青石拍来——熊掌还未落下,带着黑气的劲风就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潭水里的水花更是被这股力量震得飞溅起来,落在鳞片上竟带着灼热的痛感。
墨麟连忙催动“墨影”天赋,周身瞬间萦绕起一层淡淡的黑雾,速度陡然提升。他侧身躲开第一只熊的拍击,熊掌落在青石上,直接将半块青石拍得粉碎。趁着熊收回爪子的间隙,他猛地跃起,右爪的紫黑气劲凝聚成尖刺,狠狠刺入熊的眼睛——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地,浓郁的魔气从伤口涌出,被墨麟的印记疯狂吸收。
可另外两只熊已经围了上来。一只熊用身体撞向他,另一只则张开嘴,喷出黑色的腐液。墨麟躲闪不及,右肩被腐液沾到,玄墨色的鳞片瞬间被腐蚀得冒烟,底下的皮肉更是传来钻心的剧痛。他闷哼一声,强忍着疼痛,绕到熊的身后,气劲刺进熊的后颈——这是魔物的弱点,也是他三年来总结出的经验。
熊的身体缓缓倒下,可就在这时,上空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鸟鸣。墨麟抬头,只见三只腐骨鹫正朝着他俯冲下来,它们的爪子泛着黑色的毒光,嘴里还叼着燃烧的黑焰。他连忙翻滚到青石另一侧,黑焰落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瞬间将青石烧出一个黑洞,连瀑布的水流浇在上面,都只发出“滋滋”的声响,化作白雾消散。
“该死……”墨麟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的左前爪还在流血,右肩的伤口已经露出了白骨,玄墨色的鳞片脱落了好几片,露出底下渗着黑气的血肉。更糟糕的是,体内的暖流越来越紊乱,戾气几乎要冲破理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神正在变红,爪子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就在这时,领头的双角野猪终于动了。它低着头,双角泛着黑色的光芒,朝着墨麟直冲过来。那速度竟比魔化狼还要快,沿途的岩石被它撞得粉碎,连潭里的水流都被它冲开了一道缺口。墨麟知道自己躲不开,只能凝聚起全身的力量,将紫黑色的气劲汇聚在额头——他想试着用额头的印记硬抗,可就在气劲即将爆发时,野猪突然猛地抬头,双牙狠狠撞在他的胸口。
“噗——”墨麟喷出一口带着黑气的鲜血,玄墨色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他撞在瀑布后的崖壁上,又被湍急的水流冲回潭里。冰冷的潭水让他清醒了几分,可胸口的剧痛却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能感觉到,几根肋骨已经断了,体内的暖流彻底紊乱,连气劲都凝聚不起来。
野猪一步步走进潭里,黑色的蹄印在水面上留下一串涟漪。它低下头,獠牙对准墨麟的喉咙,似乎要一口咬断他的脖颈。墨麟看着越来越近的獠牙,心中涌起一丝不甘——他还没完全掌控玉佩的力量,还没找到摩拉克斯,甚至还没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可就在这时,崖壁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墨麟下意识地抬头,只见潭水上方的崖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女子。
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鲛绡长裙,裙摆绣着细碎的冰纹,随着风轻轻飘动;湛蓝色的长发垂至腰际,发尾缠着淡淡的冰雾,阳光落在头发上,竟折射出细碎的光点;发间的麒麟角泛着温润的玉光,比他见过的任何麒麟角都要剔透。
最让他心头一动的是,她的面容竟与他未来记忆中那个蓝发少女有着九成相似,只是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温婉——眼尾微微上挑,带着柔和的弧度,嘴唇抿着时,会露出一点浅浅的梨涡,连眼神都像融化的春雪,落在他身上时,满是心疼。
“住手!”女子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话音刚落,她指尖便泛出淡蓝色的微光,几道冰棱瞬间从潭水中凝结而出,精准地刺向野猪的眼睛。野猪吃痛,发出一声咆哮,转身朝着崖壁冲去,却被女子又一道冰棱刺穿了脖颈——庞大的身体晃了晃,轰然倒在潭里,化作一缕浓郁的黑雾,被墨麟额间的印记悄悄吸走。
剩下的魔物见领头的野猪被杀,顿时乱作一团。腐骨鹫尖叫着飞向高空,魔化熊则畏缩地后退,显然是被女子身上的气息震慑住了。女子没有追击,只是轻轻挥手,几道冰墙瞬间在潭边升起,将魔物彻底挡在外面。做完这一切,她才纵身跃下崖壁,落在墨麟身边的潭水里。
水不深,刚没过她的脚踝。她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墨麟抱了起来——她的动作很轻,生怕碰疼他的伤口,指尖的淡蓝色微光落在他的胸口,瞬间缓解了大半剧痛。墨麟想道谢,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他还没能化形,连人类的语言都不会说,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只受伤严重、模样怪异的麒麟幼崽。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敢跟这么多魔物拼命?”女子轻声叹了口气,抱着他朝着崖壁上的一个山洞飞去。墨麟趴在她的怀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心草香气,混着她身上特有的冰雾气息,竟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他偷偷抬眼,看着她湛蓝色的长发——那发色很特别,像极了璃月海边的深海蓝,却又比海水多了几分温润。
山洞不大,却异常整洁。洞壁上嵌着几枚会发光的晶石,将洞内照得明亮;左侧的石台上摆着晒干的草药,有清心草、凝冰草,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泛着蓝光的花草;右侧则放着一张石桌,桌上摆着一个冰玉盏,里面盛着半盏清澈的水。女子将他放在铺着软草的石台上,然后转身从石台上取来草药。
“我叫甘湄。”她一边将凝冰草碾碎,一边柔声说,“是住在这附近山林深处的麒麟。”她的指尖泛着淡蓝微光,轻轻拂过墨麟右肩的伤口——清凉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原本灼热的痛感竟渐渐消失了。墨麟忍不住蹭了蹭她的掌心,玄墨色的尾巴轻轻晃了晃。
甘湄见他亲近自己,眼底的怜惜更浓了。她仔细检查着墨麟的伤口,当看到他玄墨色的鳞片,以及鳞片下渗出的黑色血珠时,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尤其是看到他爪子上残留的黑色气劲,以及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杀伐戾气时,眼底更是多了几分心疼。
“你身上的戾气好重……”甘湄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墨麟的鳞片,见他没有抗拒,才继续说,“是被族群抛弃了吗?”她开始脑补这只“异种”幼崽的遭遇,声音也放得更柔,“生得跟其他麒麟不一样,玄黑色的鳞片,还带着这么重的戾气,是不是被族里的长辈当成‘不祥’,才赶出来的?”
她以为墨麟额间的墨玉印记是某种变异的血脉印记,没察觉到那印记正悄悄吸收着她指尖散出的温和能量——印记的边缘泛着极淡的黑光,却被墨麟用鳞片悄悄挡住了。她更没发现,每当墨麟呼吸时,那股带着黑气的暖流就会悄悄运转,将她注入的治愈之力与体内的魔气融合,转化为更精纯的力量。
“你看你,鳞片都脱落了这么多。”甘湄将碾碎的凝冰草敷在墨麟的右肩伤口上,又取来几片清心草的叶子,放在嘴里嚼碎,然后轻轻敷在他胸口的伤口上,“以后可不能这么拼命了,你还这么小,要是遇到危险,先想着跑,知道吗?”
墨麟眨了眨眼,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腕。他知道甘湄误会了——他不是被族群抛弃的幼崽,也不是不懂危险,只是他没有退路。在这个魔神战争肆虐的世界,弱小就意味着死亡,他必须变强,才能活下去。可看着甘湄温柔的眼神,他却不想解释——这份带着脑补的心疼,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摩拉克斯之外,感受到的最纯粹的善意。
甘湄见他听话,忍不住笑了笑。她取过石桌上的冰玉盏,将里面的水倒进手心,然后递到墨麟嘴边:“这是山泉水,我用冰元素冻过,很干净,你喝点吧。”墨麟犹豫了一下,还是凑到她的手心,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泉水带着淡淡的甜味,还泛着一丝清凉,顺着喉咙滑下去,竟让他体内的戾气又平复了几分。
洞外突然传来魔物的嘶吼声,似乎是那些被冰墙挡住的魔物还在徘徊。甘湄皱了皱眉,起身走到洞口,指尖泛出蓝光,在洞口布下一道冰纹结界——结界刚一形成,洞外的嘶吼声就瞬间变小了。“别怕,有我在,它们进不来。”她走回石台边,轻轻摸了摸墨麟的头,“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找些新鲜的清心,很快就回来。”
墨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洞口,才缓缓闭上眼睛。他能感觉到,额间的玉佩还在悄悄吸收着甘湄留下的治愈之力,体内的暖流也渐渐稳定下来,玄墨色的鳞片下,新的肉芽正在慢慢生长。他想起甘湄湛蓝色的长发,想起她温柔的声音,想起她敷药时小心翼翼的动作,心里竟泛起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他不知道甘湄为什么会救他,也不知道这份善意能持续多久。但他知道,这场重伤让他遇到了甘湄,也让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多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地方。他更不知道,这位名叫甘湄的麒麟前辈,未来会成为他与那个蓝发少女之间,最温暖的羁绊。
洞外的魔物还在嘶吼,洞内却一片安宁。墨麟蜷缩在软草上,玄墨色的鳞片在晶石的光芒下泛着淡淡的光泽,额间的墨玉印记悄悄闪烁着,像是在为他的未来,积蓄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