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龌龊事,像车间里隐秘的油污,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终究是传到了阿娟老公德阳的耳朵里。
德阳在建筑工地干活,晒得黝黑,脾气像夏天的炸药包,一点就着。听到风言风语,他眼珠子都红了,撂下活儿,骑着那辆哐当作响的摩托车就冲到了五金厂。他不管什么登记制度,直接往里闯,吼着老梅的名字,要找那个“不要脸的婆娘”和“狗男女”。
那天正好是保安大刘当值。大刘三十多岁,个子不高,但精壮,穿着不合身的保安制服,眼神里有种挥之不去的阴郁。他拦住了暴怒的德阳,力气出奇得大。“兄弟,别冲动,厂区重地,不能乱闯。”
“我老婆在里面偷人!我他妈能不急吗?”德阳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大刘死死攥着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没凭没据,你闹开了,能落下什么好?打草惊蛇,以后更抓不着。”
他连拉带劝,把德阳弄到了厂门口的保安室里,递了根烟。烟雾缭绕中,两个男人沉默着。德阳是怒火攻心,大刘则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心事,眼神飘向窗外,看着厂区里那栋灰色的仓库,牙关咬得紧紧的。
“我懂你。”大刘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声音沙哑,“我家那个……小红,也在外面有人了。我他妈的……还没揪出是哪个王八蛋。”
大刘陷入沉思。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大刘铁青的脸。那些不堪入目的暧昧信息,像一根根烧红的针,扎进他的眼底。那个备注为“陈”的男人,问小红:“宝贝,到了吗?”
大刘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身后传来钥匙开门声,他立刻按熄了屏幕。
小红哼着歌走进来,瞥见餐桌上那碗早已凉透的葱花面,嘴角撇了撇:“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她径直走向卧室,裙摆带起一阵陌生的香风。
“你手机忘带了。”大刘的声音干涩。
小红脚步一顿,转身回来拿,神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大刘的手却先一步按在了那部玫瑰金的手机上。“‘陈’是谁?”他抬起眼,目光如炬。
小红的脸瞬间褪去血色,随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查我手机?你一个破保安,除了一天到晚疑神疑鬼,还能有点出息吗?”
“我是没出息,”大刘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但我知道什么叫廉耻!”
“廉耻?”小红嗤笑,带着破罐破摔的狠劲,“人家一件西装顶你三个月工资!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你呢?除了煮这碗破面,还能给我什么?”
“所以你就去陪他?”大刘的声音低哑,带着最后一丝颤抖。
“是又怎么样?”小红扬起下巴,眼神里全是轻蔑。
空气凝固了。大刘看着眼前这个曾让他掏心掏肺的女人,感觉无比陌生。良久,他深吸一口气,所有的怒火和痛苦似乎都随着这口气被压进了心底。
“离婚吧。”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我放你走,去找你的好生活。”
小红愣住了,似乎没料到一向逆来顺受的丈夫会如此决绝。
大刘没再看她,转身走进卧室,从床底拖出那个旧的行军袋。他的动作很慢,却异常坚定。他开始往里面塞几件自己的旧衣服,拉链合上的声音,像一声沉重的叹息,为他们三年的婚姻画上了句号。
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进浓重的夜色里。身后,传来小红带着哭腔的喊声,但他听不清,也不想听了。
同病相怜的苦涩,瞬间拉近了两个男人的距离。德阳的怒火像是被浇了盆冷水,只剩下一种无力的屈辱和愤懑。
“等。”大刘掐灭了烟头,眼神变得锐利,“他们肯定还有下次。我帮你盯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德阳看着大刘,这个陌生保安眼里有一种和他相似的痛苦,还有一种压抑已久的、想要报复的狠劲。他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