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真的要去见太后了。】
林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步摇随手丢在妆奁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她起身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脚步凌乱,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那夜色背后,是巍峨深宫,是她只在现代电视剧里见过的、藏着无数规矩与算计的地方。
【以前看那些古装剧,哪个太后不是历经风浪才坐稳位置的?】
林渔咬着下唇,手心沁出了一层薄汗,
【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思深沉得像一口古井,什么魑魅魍魉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睛。
面上笑得慈和,转头就能让人悄无声息地消失,手段狠辣得很。】
她想起徐嬷嬷这些日子教的那些规矩,屈膝的角度要精准到分毫,
颔首的幅度不能多一分少一寸,回话时要字字斟酌,既不能显得怯懦,又不能太过张扬。
明明练得滚瓜烂熟,此刻却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最简单的请安礼,都快要忘干净了。
【我一个穿来的现代人,哪里懂她们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林渔停住脚步,望着铜镜里自己略显苍白的脸,眼底满是焦灼,
【万一待会儿说错话,或者哪个动作不到位,是不是当场就会被看穿?
到时候说我是冒牌货,拉出去打板子怎么办?还是直接砍头,直接就没了?】
她越想越心慌,连带着指尖都开始发颤。
电视剧里那些说错话就被赐白绫、行差踏错就被废黜的情节,一桩桩一件件在脑海里闪过,吓得她后背都渗出了冷汗。
她甚至开始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回京,后悔为什么要认下这个先帝遗女的身份。
在乡野间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虽然清贫,却至少安稳,哪里用得着这般提心吊胆?
【不行不行,不能慌。】
林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铜镜前,对着镜中那个眉眼间满是惶惑的自己默念,
【言多必失,少说话,多微笑,就当是参加一场终极面试,只要不出错,就能安全过关。
太后再厉害,也不会为难一个刚找回来的、安分守己的孙女吧?】
可话虽如此,她的心却依旧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她重新拿起那支赤金点翠步摇,对着镜子比划了几下,却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窗外的梆子声又响了起来,已是一更天了,她却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夜,依旧毫无睡意。
林渔将脸埋进掌心,指缝里漏出的烛火晃得她眼睛发疼,
那些被她刻意压下去的过往,此刻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上一世她在小城里挤在十平米的出租屋,
每天踩着点赶地铁,被骂了也只能赔着笑,连喝杯奶茶都要算着满减的日子,
十年里最远的地方就是邻市的工业园,别说北京,连省城的高铁站都没进过,
更别说故宫那样的地方,她只在短视频里刷到过红墙黄瓦的片段,连站在宫墙下是什么感觉都不敢想。
可现在,她却要真真切切地踏进皇宫,
那是连她上一世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是只能隔着屏幕仰望的存在,此刻却成了她要面对的战场。
她想起上一世赶地铁时被人挤得差点摔出去,想起委屈时对着电脑屏幕掉眼泪,
那时候她只觉得日子苦,可跟此刻比起来,那点苦竟成了奢望——
至少那时候,她不用怕说错一句话就丢了性命,不用怕一个动作不对就万劫不复。
她将头靠在冰凉的妆奁上,赤金点翠步摇的棱角硌得她额头发疼,
窗外的梆子声又响了,一声比一声沉,像是在催着她走向那座吃人的深宫。
她的指尖抖得厉害,连那支步摇都握不住,“当啷”一声落在妆奁上,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子里炸开,惊得她猛地抬起头,铜镜里的人眼睛红得像兔子,眼底的恐惧快要溢出来。
【上一世我连飞机都没坐过,连故宫的门票都没舍得买,怎么就跑到这皇宫里来了】
林渔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攥着自己的衣角,指甲掐进了肉里,
【我连北京的风都没吹过,就要去应付什么太后,应付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人,我哪里能行啊】
她想起上一世攒了三个月的钱,想要去北京看一眼故宫,
最后却因为房租涨了两百块,把那张攒了好久的银行卡又塞回了钱包里,
那时候她还安慰自己,以后总有机会的,可谁知道,她的以后,竟会以这样的方式,落在这座皇宫里。
林渔的眼前忽然就浮现出了那间十平米的出租屋——
墙皮掉了大半的白墙,凑合用的折叠桌,还有那张窄得只能容下她一个人的单人床,
床角堆着几只可爱的玩偶,是她攒了三个月的工资才买下的,配了她四年都舍不得丢。
那时候她在一家做物业的小公司做着身兼多职的工作,每天睁眼就是上班,领着微薄的薪水想着去旅游。
可那点微薄的奢望,最后也被现实碾碎——房租涨了几百百,
她把攒了三个月的旅游基金,换成了两袋大米和一桶油,扛着爬上了六楼的出租屋,
站在门口的时候,她望着楼梯间的声控灯,忽然就觉得,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去北京了。
而现在,她确实站在了离故宫不远的地方,可这不是她想要的北京,她脚下的砖不是出租屋楼下的水泥地,
她身上的衣服不是洗得发白的卫衣,她要面对的也不是只需要赔笑就能应付的客户,而是能决定她生死的太后。
林渔趴在妆奁上哭出了声,眼泪砸在赤金点翠步摇上,晕开了细碎的光,
她想起上一世攒了好久都没舍得买的故宫门票,想起那些刷了一遍又一遍的故宫短视频,忽然就觉得讽刺——
她终于到了比故宫更金贵的地方,可她却半点都开心不起来,只觉得恐惧,像潮水一样,将她彻底淹没。
林渔忽然生出了一股想要逃的念头——她想收拾东西,趁着天还没亮,从后门跑出去,
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就像上一世被骂了之后,躲在公司的消防通道里那样,躲到所有的麻烦都消失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