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的声响,伴随着孩子压抑到极致的啜泣,在耳朵边断断续续地响起。
她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水晶灯晃得她眼前一阵眩晕,让她险些站不住,晃了几下。
“苏晚萤,你在做什么!”
一道冰冷彻骨的男声在头顶炸开,裹挟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滔天怒火。
苏晚萤费力地低下头,使劲晃晃脑袋,视线终于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纤细白皙、戴着鸽子蛋大小钻戒的漂亮的手。
而这只手,正死死地掐着一个瘦小男孩的胳膊。
男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精致的藏蓝色小西装,本该是粉雕玉琢的年纪,此刻却瘦得厉害,下巴尖尖的。
他漂亮的小脸蛋上挂满了泪痕,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如同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恶鬼。
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脑海。
穿书……
恶毒女配……
豪门后妈……
正在虐待商业巨鳄男主的亲儿子,也就是她的继子……
然后,被这位冷酷无情的男主当场抓包……
苏晚萤倒吸一口凉气。
她僵硬地抬起头,看向眼前这张与书中描述一模一样的冰山俊脸——她的便宜老公,顾夜沉。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宛如一尊完美的雕塑,五官深邃凌厉,只是那双黑沉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足以将人冻毙的寒意和浓得化不开的厌恶。
完了。
开局就是地狱模式最高难度。
原主的记忆还在脑中翻滚,结局无比清晰:她,苏晚萤,将会因为长期虐待继子被顾夜沉扫地出门,净身出户,最后流落街头,被原主得罪过的仇家找到,下场凄惨无比。
作为一名在996福报中淬炼成钢的社畜,苏晚萤的脑子在这一刻转得飞快。
解释?
求饶?
装可怜?
不,根据原书对顾夜沉的描述,这些都只会让他更加厌恶。
在绝对的劣势面前,最好的自救方式就是——摆烂。
社畜的求生本能让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在顾夜沉冰冷的目光和管家震惊的注视下,苏晚萤抬起眼,迎上男人的视线。
她整个人的气场仿佛瞬间垮掉,紧绷的身体彻底松弛下来,用一种燃尽了所有热情的疲惫语气,脱口而出:
“我累了,离婚吧。”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顾夜沉准备好的一肚子斥责和警告,就这么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英挺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反应。
站在一旁的管家张大了嘴,眼里的惊愕几乎要溢出来。
就连那个刚刚还在瑟瑟发抖的小奶包——顾言希,也忘记了哭泣,挂着泪珠的长睫毛扑闪着,呆呆地看着她,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问号。
这个每天变着法子折磨他的坏女人,在说什么?
苏晚萤没理会众人的震惊。
她只想远离这该死的剧情,保住自己的小命。
只要她离男女主够远,bE就追不上她!
摆烂保命第一步,就是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同意离婚!
她甚至主动加了一句,以示诚意:“我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
顾夜沉黑眸微眯,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阴谋诡计的痕迹。
然而,苏晚萤的脸上只有一种被掏空了身体的社畜式疲惫,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赶紧下班,勿扰”的解脱感。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顾夜沉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比起刚才的盛怒,多了一丝探究。
“没玩。”
苏晚萤叹了口气,感觉身体被原主残留的剧痛和自己的疲惫感双重夹击。
“就是觉得没意思,不想过了。”
这句倒是真心话。
上辈子卷生卷死,年纪轻轻就猝死在工位上,这辈子好不容易穿进一本豪门小说,结果是个活不过十章的恶毒女配。
谁爱玩谁玩去,她不奉陪了。
顾夜沉沉默了。
他看不透眼前的女人。
明明几分钟前还面目狰狞地掐着他的儿子,现在却像个四大皆空的咸鱼,仿佛对这个家,对他,对顾太太这个身份没有丝毫留恋。
“先生。”
管家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小少爷的胳膊……”
顾夜沉的视线立刻落回顾言希的胳膊上,那里已经红了一圈,在孩子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他眼底的寒意再次凝聚。
“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准备。”
他冷冷地丢下一句。
“在这之前,你给我安分点,再敢动希希一根手指头,我保证你的下场会比你想象的更惨。”
说完,他弯腰抱起还在发呆的顾言希,转身大步离开,留给苏晚萤一个冷硬的背影。
苏晚萤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下班了。
不,是终于可以保住小命了。
她环顾着这栋装修奢华得如同皇宫的别墅,眼里没有半分留恋。
金山银山,也得有命花才行。
管家走过来,语气恭敬却疏离:“太太,先生吩咐了,在协议拟好前,请您暂时留在客房。”
“好。”
苏晚萤点点头,十分配合。
留在客房,意味着她不用再和那个小可怜继子以及冰山老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完美!
她跟着佣人来到一间宽敞的客房,门一关上,就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苏晚萤把自己重重地摔在柔软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板,开始盘算自己的跑路计划。
虽然说了净身出户,但她穿来时身无分文,总得想办法搞点启动资金。
她摸了摸原主身上这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连衣裙,还有手指上那颗闪瞎眼的鸽子蛋钻戒。
卖掉,应该能换不少钱吧?
就在她盘算着如何变现跑路时,一阵强烈的虚弱感和胃部的痉挛袭来。
她这才想起,原主为了保持身材,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身体的抗议打断了她的思绪。
算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就算要跑路,也得做个饱死鬼。
苏晚萤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
她打开房门,走廊里静悄悄的。
路过主卧时,她听到里面传来顾夜沉压抑着怒气的说话声,像是在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苏晚萤撇撇嘴,脚下不停,快步走向楼下的厨房。
保命要紧,别人的事少管。
然而,当她走到厨房门口时,却脚步一顿。
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蜷缩在厨房门口的阴影里,一动不动。
是那个小奶包,顾言希。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柔软的棉质睡衣,小小的身子靠着墙,双手抱着膝盖,小脑袋埋在臂弯里。
深夜的别墅一片寂静,他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孤单可怜。
苏晚萤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纳闷。
这大半夜的,他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她正准备绕开他,却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压抑的“咕噜”声。
是从小奶包的肚子里传出来的。
他……饿了?
这微弱的声响,莫名勾起了苏晚萤自己的记忆,让她想起上辈子无数个加班到深夜、独自面对空荡出租屋时的胃鸣。
她的脚步,就这么停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