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整个白天对林晚而言,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她几乎是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与顾宴产生交集的时间点。课堂上,她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死死盯着黑板或课本,不敢向后方偏移一分一毫。然而,那种被锁定的感觉,如同跗骨之蛆,从未消失。
她能感觉到,顾宴在看她。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带着戏谑的探究,而是变成了一种沉甸甸的、极具压迫感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已经归属他的所有物。他甚至没有再做任何挑衅的举动,但这种沉默的、宣告主权般的注视,更让林晚感到窒息。
午休时,她躲进了图书馆最偏僻的角落,用高高的书架遮挡自己。可没过多久,那片阴影还是笼罩了下来。顾宴甚至没有说话,只是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咚”地一声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倚靠在旁边的书架上,抱着手臂,就那么看着她,直到她再也无法忍受那无声的压力,仓惶逃离。
他在用行动告诉她:你无处可逃。
放学的铃声,如同催命符般响起。
林晚机械地、缓慢地收拾着书包,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慢镜头。同学们嬉笑着陆续离开,教室渐渐空荡。她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最终,教室里只剩下她和后排那个依旧慵懒坐着的身影。
顾宴没有催她,只是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那规律的“笃笃”声,像是倒计时,敲在林晚紧绷的神经上。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空旷的校园,走向那座独立的、存放体育器材的旧仓库。
器材室位于体育馆后方,平时少有人来,空气中弥漫着橡胶、灰尘和木质地板混合的陈旧气味。光线昏暗,只有几扇高窗透进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堆积如山的垫子、器械的模糊轮廓。
顾宴反手关上了厚重的门,“咔哒”一声轻响,是门锁落下的声音。
这声音让林晚浑身一颤,猛地转过身,背抵在冰冷的铁质器械架上,警惕地瞪着他,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你……你想怎么样?”她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
顾宴没有立刻回答。他慢条斯理地向前走了几步,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五官显得更加深邃,眼眸黑沉,看不清情绪。
“林晚,”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或者说,我该叫你……林小姐?”
“林小姐”三个字,他刻意放慢了语调,像羽毛搔刮过心脏,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暧昧和讽刺。
林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最后的侥幸被彻底粉碎。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重复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镇定,“揭发我?让我被开除?让林家武馆彻底成为笑话?”
顾宴看着她强装镇定却掩饰不住恐惧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抛出了一个完全出乎她意料的提议:
“那个武术竞赛,看到了吗?”
林晚一怔,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只要你……”他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唇上,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让你,以‘林晚’的身份,破格参赛。”
巨大的震惊让林晚一时忘了恐惧,她脱口而出:“什么条件?”
顾宴向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呼吸可闻。他身上那股雪松混合烟草的气息,强势地侵占了她的所有感官。他低下头,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住她:
“很简单。”
“从今天起,做我的人。”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林晚耳边炸开。她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翻涌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浓烈而危险的欲望。
“你……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意思就是,”顾宴的语调平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在我需要的时候,待在我身边。在我允许的范围内,你可以继续维持你‘林晚’的身份。我会帮你解决武馆的麻烦,让你参加比赛,甚至……帮你拿到你想要的。”
他像是在陈述一笔交易,语气冷静得近乎残忍。
“作为回报,”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苍白的脸颊,林晚猛地偏头躲开,他的手指顿在半空,也不在意,只是缓缓收回,目光却更加幽深,“你的时间,你的注意力,你的一切……都属于我。”
“你这是趁人之危!”林晚气得浑身发抖,屈辱感像火焰一样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她从未想过,他会提出如此……不堪的条件。
“趁人之危?”顾宴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没什么温度,“你可以选择不接受。大门就在那里。”
他侧过身,做出一个“请便”的姿态。
“不过,你想清楚。”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清晰的警告,“走出这扇门,明天全校,不,可能是整个南城武术界,都会知道林家武馆的‘继承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到时候,别说参赛资格,你们林家,还能不能在南城立足?”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砸在林晚心上。她清楚地知道,他不是在危言耸听。以顾家的权势,要做到这些,易如反掌。
一边是屈辱的“交易”,或许还能为武馆搏得一线生机。
一边是身败名裂,武馆彻底崩塌。
她有的选吗?
林晚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巨大的压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靠着冰冷的器械架,才勉强支撑住自己发软的身体。
她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恶魔般提出交易的男人,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逼迫的神情,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平静和笃定。他知道她别无选择。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也从高窗中消失,器材室内彻底陷入昏暗,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交错。
许久,许久。
林晚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她的眼睛里,所有的光芒似乎都熄灭了,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麻木和认命。
她看着顾宴,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碎掉:
“……好。”
一个字,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顾宴的眼底,瞬间掠过一丝极快的光芒,像是猎人终于将觊觎已久的猎物成功诱捕入笼。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明智的选择。”
他再次上前一步,这一次,林晚没有躲。
他伸出手,不是碰她的脸,而是轻轻拂过她肩膀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灰尘,动作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亲昵。
然后,他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记住你说的话。”
“从这一刻起,你……是我的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来一阵战栗。林晚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两只濒死的蝴蝶。
黑暗中,她仿佛听到命运齿轮彻底扣合的声音。
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