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风雨前的宁静
入秋的风带着几分凉爽，掠过夜王府的飞檐翘角，卷起庭院里的几片银杏叶，悠悠扬扬地落在青石板上。连日来的肃杀与忙碌仿佛被这风轻轻吹散，王府里难得有了几分闲适的气息。
顾云裳坐在廊下的摇椅上，膝头搭着一方素色绣帕，手里捏着一枚银针，正细细地绣着一朵并蒂莲。阳光透过金黄的银杏叶，筛下细碎的光斑，落在她的发顶和绣绷上，温暖而柔和。不远处的石桌旁，萧夜白正握着一卷兵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眸中的寒光早已化作了化不开的温柔。
自从百草堂的分店遍布南北，三皇子余孽被连根拔起，朝堂上暂时恢复了平静。太子安分了许多，再也不敢轻易挑起事端，毒宗的暗桩也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百姓们安居乐业，街头巷尾的欢声笑语日渐增多，连带着王府里的气氛，也舒缓了不少。
“王爷，你看这针脚，可还齐整？”顾云裳放下银针，举起绣绷，朝着萧夜白晃了晃。绣绷上的并蒂莲含苞待放，针脚细密，栩栩如生，花瓣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看得人赏心悦目。
萧夜白合上书卷，缓步走了过来，俯身坐在她身侧的石凳上，伸手轻轻抚过绣绷上的花瓣，指尖的温度透过丝线传来，烫得人心头一颤。“云裳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笑意，“待绣好了，便做成枕套，放在我们的床头。往后日日看着，日日都能想起今日这般的好时光。”
顾云裳的脸颊微微泛红，嗔怪地瞥了他一眼：“王爷又取笑我。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哪里就值得这般夸赞了。”话虽如此，她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眉眼弯弯的模样，像极了枝头熟透的红杏。
萧夜白轻笑出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药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令人心安。他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低沉而沙哑：“能有这样的时光，真好。前阵子兵荒马乱，总怕护不住你，如今看着你安安稳稳坐在这儿绣花，才觉得心里踏实。”
顾云裳抿唇浅笑，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衣襟里。鼻尖蹭到他衣襟上绣着的暗纹，是她亲手绣上去的“平安”二字。这些日子，他们确实太累了。从盐价风波到京郊伏击，从清除三皇子暗桩到扩张百草堂的版图，一桩桩一件件，都耗尽了心力。如今难得的平静，竟让她生出几分恍若隔世的错觉。
两人依偎着，谁也没有再说话。庭院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几声鸟鸣，静谧得如同一幅晕染开的水墨画。廊下的铜铃偶尔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漾开，更添了几分安宁。
过了许久，顾云裳才抬起头，目光望向远方的皇宫方向，眉头微微蹙起。那片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巍峨的宫墙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里面的波谲云诡与外面的岁月静好隔离开来。可她知道，那屏障终究是挡不住暗流涌动的。太子的野心从未熄灭，他蛰伏得越久，便越是可怕；鬼医与毒宗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人体试验的失败，据点的被端，都让他们损失惨重，定然会伺机报复。还有那些潜藏在朝堂暗处的势力，那些尚未揭开的秘密，都像是埋在地下的引线，不知何时便会被点燃。
这样的平静，不过是暂时的。就像暴雨来临前的天空，看似万里无云，实则早已乌云密布。
萧夜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思，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他低头，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虑，轻声道：“在想什么？可是觉得这日子太静了，反倒不习惯了？”
顾云裳摇了摇头，将脸重新贴回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在想，这样的日子，能再多些就好了。不用算计，不用防备，不用提着心过日子，就这般守着一方庭院，看春去秋来，看叶落叶生。”
萧夜白沉默了片刻，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指腹划过她柔顺的发丝，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却又透着几分坚定：“会的。等我们彻底扫清所有障碍，定能日日这般相守。到那时，我便奏请父皇，卸去一身权柄，陪你走遍大胤的山山水水，看江南的烟雨，看塞北的飞雪，再也不掺和朝堂上的那些纷争。”
他的话音落下，庭院里再次陷入了寂静。风依旧在吹，叶依旧在落，阳光依旧温暖，可两人的心头，却都沉甸甸的。他们都清楚，那样的日子，还远得很。眼前的宁静，不过是风雨来临前的假象。太子与毒宗的勾结，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深，鬼医手中的底牌，也绝不止人体试验那么简单。灵泉玉佩的秘密尚未完全揭开，药王谷的旧怨还未了结，朝堂上的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夕阳渐渐西沉，将天边染成了一片瑰丽的橘红色。庭院里的光影渐渐拉长，萧夜白的侧脸在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冷峻。他抬手，望向皇宫的方向，眸中的温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锐利的寒芒。那寒芒里，有警惕，有戒备，还有一丝不容错辨的战意。
该来的，总会来的。他不怕。只要有云裳在他身边，纵使前路布满荆棘，纵使刀山火海，他也能一往无前。
顾云裳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感受着他身上那一丝一闪而过的戾气。她知道，他和她一样，从未真正放松过警惕。他们都在等，等那一场暴风雨的来临。等雨过天晴之后，迎来真正的安宁。
晚风渐凉，卷起了顾云裳的发丝，拂过萧夜白的脸颊。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眼中的寒芒渐渐柔和，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耳垂，惹得她轻轻一颤。
顾云裳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双眸子里，映着她的身影，也映着天边绚烂的晚霞。霞光落在他的眼底，像是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温暖而明亮。她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笑意里有释然，有坚定，还有一丝了然于胸的平静。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在渐凉的晚风中，轻轻漾开。
顾云裳依在萧夜白怀中，轻声道：“暴风雨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