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的展示架旁多了个玻璃柜,里面整齐码着七本相册,封面都是齿轮形状,从1973年一直排到2023年。林默刚把周小雅的公证书放进2022年那本,最旧的相册突然自动翻开,露出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年轻的爷爷和周明远站在车床旁,手里举着枚巨大的齿轮,齿轮后藏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只露出双笑弯的眼睛。
“这是永动钟第一次试装成功那天拍的。”王婆婆拄着拐杖凑过来,指着照片角落的日期,“1973年6月18日,可惜后来……”她没说下去,只是用袖口擦了擦玻璃柜,“没想到这照片还在。”
相册的下一页粘着片干枯的向日葵花瓣,花瓣下藏着张小字条,是周小雅的笔迹:“爸爸说这是齿轮笑得最开心的一天。”字条边缘有个小小的牙印,和王婆婆说的“爱咬花瓣”的习惯对上了。
周砚突然想起什么,从仓库翻出个落满灰尘的铁盒,里面是爷爷当年用的显影液,瓶身标签已经模糊,只隐约能看清“星光牌”三个字。“说明书上说,这药水能让褪色的照片显影。”他往托盘里倒了点药液,“要不要试试?”
林默小心地撕下照片背面的胶纸,将照片浸入药液。原本模糊的小女孩身影渐渐清晰——她手里举着个迷你风车,风车叶片上画着齿轮图案,和现在念念玩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更神奇的是,照片边缘浮现出一行淡青色的字:“等风车转够一千圈,就去钟楼看星星。”
“一千圈……”念念突然举着自己的风车跑进来,风车轴上缠着根红绳,绳结处标着“998”,“王奶奶说我快转到一千圈了!”
工坊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老马师傅驮着个木箱子进来,箱子上写着“星轨工坊档案”。“档案馆送的,说是周小雅女士特意标注的‘时光相册补页’。”他打开箱子,里面是叠未冲印的底片,边缘都标着日期,最新的一张是2023年10月29日,“还有瓶新显影液,说是配套的。”
周砚把标着“1989.06.01”的底片浸入新药液,显影后的照片让众人都愣住了——幼儿园的草坪上,小雅正把红皮筋齿轮系在秋千上,王婆婆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织毛衣,背景里的钟楼尖顶下,停着只翅膀带铜屑的萤火虫,和工坊里那只一模一样。
“那天是儿童节,”王婆婆的声音带着怀念,“她非要把齿轮系在秋千上,说要让齿轮也尝尝飞的滋味。”照片背面有行钢笔字,是小雅妈妈写的:“女儿说,飞起来的齿轮能把思念带到很远的地方。”
林默拿起标着“2010.03.12”的底片,显影后出现的画面让他心口一热——成年的周小雅站在星轨工坊的废墟前,手里举着张泛黄的图纸,正是那套齿轮复原方案。她身边站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手里攥着枚捡来的旧齿轮,正是当年那个写齿轮信的孩子。
“是小陈!”李师傅突然喊道,“他爷爷当年是钟厂的技术员,2010年确实带孙子来回过旧址!”
最神奇的是2023年10月29日那张底片。显影后,星轨工坊的传动架前站满了人,林默和周砚正在中心齿轮旁合影,王婆婆、李师傅、老马师傅都在,甚至连收废品的老张都挤在角落。而在所有人身后的窗台上,放着那只萤火虫,翅膀上的铜屑在阳光下闪着亮,像颗会飞的星星。
“这张照片……我们没拍过啊。”周砚指着底片边缘的拍摄参数,“光圈f\/8,快门1\/125s,正是昨天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
念念突然指着玻璃柜里的相册,最新那本的封底正在自动生成新的页面,页面上浮现出一行字:“齿轮相册不会结束,因为总有人在续写。”页面旁还画着个小小的相机,镜头对准了工坊门口——那里,几个背着书包的孩子正举着齿轮模型跑来,为首的正是那个戴眼镜的小男孩,手里拿着架拍立得。
“他们说要来拍‘会唱歌的齿轮’。”王婆婆笑着打开门,“快把显影液准备好,咱们给孩子们也留张纪念。”
林默往托盘里倒上新的显影液,看着药液在阳光下泛着淡紫色的光。他知道,这些照片、这些齿轮、这些藏在时光里的身影,都在诉说同一个道理:所谓永恒,不是停在原地,而是像齿轮一样,带着所有回忆和约定,不停转动,让每个新来的人,都能看见过去的光。
窗外的老槐树上,那只萤火虫突然飞向孩子们,翅膀上的铜屑落在拍立得的镜头上,像给即将拍下的画面,添上了层时光的滤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