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的是，与凤栖之前为了维持统治而横征暴敛，大兴牢狱，肆意妄为所引发的天怒人怨，狼烟四起相比，
她这次因极致的恐惧而驱动的疯狂行动，在外界看来，反而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无非是一些历史悠久、藏书丰富的图书馆和档案馆在深夜遭遇了不明身份的“窃贼”，损失了一些古老卷宗；
无非是一些隐居的学者或被请去“喝茶”，或被许以重利，询问一些关于古籍下落的问题；
又或者是一些偏远地区的遗迹勘探活动突然变得频繁起来。
在经历了审判者军团灭世般的灾难和后续的权力更迭后，
这些“小打小闹”几乎引不起普通民众和忙于重建的官府的注意。
凤栖认认真真想当个“好”统治者时，天下大乱；
她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发癫，破坏力反而小得多。
这其中的荒谬，足以让知晓内情的人唏嘘不已。
然而，行动的“低调”并不意味着结果的丰硕。
时间一年年过去，凤一麾下的黑狐和秘密部队几乎将共和国乃至一些已知的海外遗迹翻了个底朝天，却连《达摩经》的影子都没摸到。
那本传说中的经书，仿佛根本不存在，或者早已随着狐小菜的陨落而化为了宇宙尘埃。
凤一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从最初的积极表现，逐渐变成了心惊肉跳。
它太清楚凤栖的脾气了，任务失败，尤其是这种被寄予厚望的任务失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它感觉自己脖子上仿佛套着一根无形的绞索，正在一点点收紧。
终于，在又一个一无所获的报告日，凤一硬着头皮，
来到了行宫深处那间戒备森严、充满了各种精密仪器和刺鼻消毒水气味的秘密实验室。
实验室中央，凤栖正平静地躺在一个类似手术台的金属平台上。
她的头颅被固定着，周围是数台正在嗡嗡作响的复杂仪器，
几名穿着无菌服、眼神麻木中带着恐惧的科学家，
正在她的颅骨上进行着最后的操作——安装那个集合了当前最尖端技术，用来提升完全境界的脑部植入部件。
幽蓝色的冷却液和细微的电火花不时闪现，场面看起来既科幻又诡异。
凤栖似乎感应到凤一的到来，她并没有睁眼，只是嘴唇微动，
冰冷的声音通过内置的通讯器传到凤一旁边的扬声器里：
“情况如何？《达摩经》……找到了吗？”
凤一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瘫软在地。它知道，实话实说的后果不堪设想。
在极度的恐惧压迫下，它的“惊世智慧”开始疯狂运转。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谎言已然编造完毕。
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疲惫以及一丝……欲言又止的为难：
“回……回摄政王！小的……小的们历经千辛万苦，
排查了无数线索，终于……终于找到了一些确切的踪迹！”
“哦？”凤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说下去。”
凤一咽了口唾沫，继续用那种背负了巨大压力的语气说道：
“根据我们多方查证和交叉比对，那本《达摩经》……极有可能，
不在别处，就在……就在先统领狐小菜的几位亲传弟子手中！”
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凤栖的反应，继续说道：
“您想啊，如此重要的经书，先统领不留给他最亲近、最信任的弟子，还能留给谁呢？”
这个说法合情合理，凤栖微微颔首，示意它继续。
凤一心中稍定，开始发挥它那邪恶的智慧，半真半假地编织：
“三位弟子中，狐小黑殿下……实力深不可测，
远在金星，我等……实在不敢前去叨扰，也毫无线索。”
“石宽武神，坐镇北山，威望崇高，势力庞大，
我们……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胆量和把握去调查他。”
它刻意停顿了一下，营造出一种“排除法”后得出唯一结论的效果，
然后才用一种无奈又坚定的语气说道：
“因此，所有的线索和可能性，最终都指向了……东方月初！”
“我们立刻调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全力搜寻东方月初的下落。
但是……”
凤一的声音充满了懊恼和不甘，“此人与涂山之主涂山红红结合后，便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知隐居到了何处。
我们耗费了数年时间，几乎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却……
却始终一无所获！是小的们无能！请摄政王恕罪！”
它这番说辞，真假掺半，既解释了为何多年找不到经书，
又将失败原因全部归结于东方月初的隐匿，而己方已经“尽力而为”，
凤栖也敢得罪那两位爷，所以将所有的火力都引向了最好捏的软柿子——东方月初。
果然，凤栖听后，并未立刻发作，而是沉默了片刻。她完全相信了凤一的话逻辑。
在她看来，狐小菜将《达摩经》传给弟子是理所当然，
而狐小黑和石宽确实不好惹，找不到隐居的东方月初也情有可原。
一股怒火依旧在她心中升腾，但这次是针对狡猾藏匿的东方月初。
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手术中的金属摩擦感：
“没想到……实际情况竟然如此麻烦。你们……干得不错，居然能锁定目标。”
这句“干得不错”，让凤一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知道自己暂时过关了。
“那么，”凤栖的声音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既然确定了目标，那就不要再偷偷摸摸了。
传本王命令，不，是请小彩统领签署命令——全球通缉东方月初！”
她甚至懒得为这莫须有的通缉想一个像样的理由，随口便栽赃道：
“罪名嘛……就说他是那个邪恶组织‘共和会’的幕后教主！
意图颠覆共和国政权！证据？哼，我们说他就是，他就是！我的话就是最大的证据！”
“是！谨遵摄政王谕令！”凤一连忙叩首领命，心中为自己的急智暗暗得意。
它小心翼翼地退后，准备离开这令人压抑的实验室。
在转身的刹那，它瞥见那些科学家正用精密的机械臂，
将一块闪烁着不祥紫光的、布满微型符文和接口的芯片，缓缓植入凤栖那裸露的大脑皮层。
一股寒意从凤一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它不敢再看，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了这个地方。
而躺在手术台上的凤栖，闭着眼睛，脑海中已经开始勾勒抓住东方月初，逼问出《达摩经》，
然后凭借经书和脑中这全新的部件突破境界，最终……碾压那可能归来的狐小菜的“美好”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