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余波仍在失控飞行的天国大陆上回荡,
磁场山体提供的动力使得这片废墟向着宇宙深处不断加速。
狐小黑站在原地,微微喘息,与智者K的终极死斗,
尤其是最后施展【修罗轮回】和【断神道】,对他亦是巨大的消耗。
他猩红的瞳孔抬起,越过满目疮痍,锁定了远处高塔边缘的那道身影。
银蛇已经脱下了那套兔子动力甲,随意地丢弃在脚边。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便服,倚靠在断裂的栏杆上,
露出了膝盖以下那明显是机械结构的义体双腿,在废墟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似乎完全不在意逼近的狐小黑,甚至微微仰头,
望着天国之外那逐渐变得深邃的星空,嘴里轻轻哼着一首不成调的,带着些许寂寥的旧时代歌谣。
狐小黑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带起的风压吹动了她的银发。
他盯着她,那双黑底红瞳中翻涌着难以遏制的怒火与不解,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为什么?”狐小黑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仿佛压抑着风暴,
“为什么要做这种疯狂的事情?!掀起战争,制造屠杀,复活已死之人……就为了你那可笑的复仇?!”
银蛇停止了哼歌,转过头,脸上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平静表情。
她甚至懒得解释,只是用那双看透世事般的眼睛回望着狐小黑。
这种沉默的蔑视彻底激怒了狐小黑。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掐住银蛇纤细的脖颈,
将她整个人如同拎小鸡般恶狠狠地提到自己面前!
强大的力量让银蛇的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她的脸颊因缺氧而迅速涨红。
“回答我!银蛇!”狐小黑怒吼着,声音震得周围的碎石簌簌落下,“你到底想干什么?!说!!”
银蛇被他掐得呼吸困难,却依旧没有挣扎,只是用眼神示意他松开一些。
狐小黑稍微放松了力道,但眼神中的杀意丝毫未减。
银蛇咳嗽了几声,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近乎嘲讽的笑容,仿佛在嘲笑狐小黑的“迟钝”。
“为什么?呵呵……”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
“狐小黑殿下,你拥有着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力量,却甘愿偏安一隅,守着你的金星当土皇帝。
凤栖那个蠢货,只懂得用恐惧和暴力维持她摇摇欲坠的统治。
叮当……他倒是一心求稳,可惜,他维护的只是一个僵死的空壳,一个背叛了狐小菜统领理想的怪物!”
她直视着狐小黑那愤怒的瞳孔,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个共和国,从凤栖篡位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烂到根子里了!
内部的矛盾,权力的腐败,积压的民怨……就像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我做的,不过是提前引爆它,并且……为它指明一个唯一可能的未来。”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与冷静并存的诡异光芒:
“我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恶’,一个能席卷一切、摧毁旧秩序的‘恶’!
审判军团就是这把火!而我,和‘复活’的智者,就是点燃这把火的人!
我们要把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矛盾、所有的黑暗,都吸引到我们身上!”
“当这场由我们掀起的‘巨大邪恶’被终结时……”
银蛇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意味,
“当象征着旧时代罪恶的凤栖和混乱源头的审判者都被打倒时……
当民众的恐惧和愤怒得到宣泄时……他们需要一个英雄,一个能带来真正秩序与和平的‘神’!”
她紧紧盯着狐小黑:
“而你,狐小黑!狐小菜统领唯一的子嗣,拥有着压倒性力量,并且在此刻‘拯救’了世界的你!
就是唯一的人选!你会成为新的核心,一个远比凤栖更强大、也更……‘正确’的统治者。
由你来收拾残局,建立新的秩序,这才是通往真正和平的唯一路径!就像……某个驾驶着蜃气楼的皇子一样。”
狐小黑眯起了眼睛,他听懂了银蛇那疯狂的计划核心——
通过扮演极恶,将所有矛盾集于一身,然后由他这位“英雄”来斩断一切,继承大统,实现所谓的“世界和平”。
他冷笑一声,松开了掐着银蛇脖子的手,任由她跌落在地。
“荒谬。”狐小黑的声音冰冷彻骨,
“我对你说的‘世界和平’没有半点兴趣。
我也从未想过要当什么救世主或者新皇帝。
金星之王,我很满意。至于凤栖……”
他瞥了一眼远处某个隐藏的角落,不屑道:
“她愿意继续当她的摄政王,就让她当去。
只要她不来惹我,我也懒得理会这摊烂泥。”
银蛇跌坐在地上,揉着发红的脖颈,听到狐小黑的话,
非但没有失望,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如愿以偿的狡黠。
“是吗?你真的……甘心吗?”
她抬起头,看着狐小黑,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
“就算你嘴上否认,但从今往后,你的目光,还能像以前一样,
完全从这片你父亲用生命守护的土地上移开吗?
当这片土地再次陷入混乱,当无辜者再次哀嚎时,
你这尊‘金星之王’,真的能心安理得地置身事外吗?”
她轻轻地说出了最后一句,带着某种预言般的笃定:“尊贵的……神之子。”
“我不是什么神之子!”狐小黑猛地打断她,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与坚决,
“我是狐小菜的儿子!”
这句话,他说得异常清晰,仿佛是在对自己强调,也是对银蛇那套“神之子”说法的彻底否定。
他认同的,是那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最终为众生牺牲的“人”,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神”。
银蛇愣住了,她看着狐小黑那认真而排斥的表情,
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最后变成了释然甚至带着一丝欣慰的大笑。
她明白了,她的计划或许没有完全按照预想发展,
但她确实在这位力量通天的“凶兽”心中,种下了一些他无法再完全忽视的东西。
她笑着,支撑着义体腿,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
然后,在狐小黑和远处某个窥视者惊愕的目光中,她毫不犹豫地,向后一仰,
从高塔的边缘,向着下方那深不见底、高速飞行的天国大陆之外,纵身跃下!
她选择了自我了断,作为这场疯狂剧本的终幕。
“哼!想死?没那么容易!”
就在银蛇下坠的瞬间,一道饱含怨毒与怒火的厉喝响起!
早已凭借天材地宝恢复伤势、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局势的凤栖,如同鬼魅般冲了出来!
她岂能容忍这个策划了一切、让她受尽屈辱和惊吓的元凶如此“轻松”地死去?
她凝聚起恢复了不少的妖力,隔空一掌,一道凝练的痛苦力量如同毒蛇出洞,
后发先至,精准地轰击在下坠的银蛇腰腹之间!
“噗——!”
血光迸现!银蛇的下半身,连同那对机械义腿,
在凤栖含怒一击下,瞬间被轰成了漫天血雾和金属碎片!
紧接着,那道能量如同有生命般钻入她体内,将她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也一并捏爆!
银蛇下坠的身影猛地一僵,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高塔上那一脸快意与正义凛然的凤栖。
剧烈的痛苦让她身体蜷缩,但她的眼神中,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极致的不屑。
狐小黑身影一闪,已然出现在空中,接住了银蛇仅剩的上半身残躯。
他看着怀中气息迅速消散,眼神却依旧清亮的银蛇,眉头紧锁。
银蛇看着狐小黑,又看了看高塔上正为自己“果断除恶”而自得的凤栖,
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充满嘲讽的弧度,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断断续续地嗤笑道:
“呵……凤栖……我一个……将死之人……也能……吓到你这位……大活人吗?真是……可悲……”
凤栖被她临死前的嘲讽气得脸色铁青,立刻尖声辩解,试图为自己的虐杀行为披上正当的外衣:
“混账!你这叛徒!罪魁祸首!死有余辜!
本王这是替天行道!维护共和国的法纪!岂容你……”
狐小黑没有理会凤栖这个跳梁小丑的表演。
他低头看着怀中生命之火即将彻底熄灭的银蛇,
看着她那逐渐失去焦距、却依旧带着那份偏执与嘲弄的眼神。
他沉默着,然后,那只扶着银蛇残躯的手,微微用力。
一股暗红色的微光闪过。
没有爆炸,没有血肉横飞。银蛇那残存的上半身,
如同风干的沙堡,悄无声息地碎裂、分解,
化作了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微弱星光的尘埃,
如同冬日里冰冷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散开来,
融入这片她曾呕心沥血、最终又亲手将其推向毁灭的大地之中。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甚至身体有残障的妖怪,没有磁场强者那惊天动地的力量。
她的死亡,也如同那些真正的强者一样,化作了这宇宙间微不足道,
却又带着其独特意志的……一片尘埃。
狐小黑悬浮在空中,看着那消散的“雪花”,又看了看高塔上因“胜利”而略显得意的凤栖,
以及脚下这片失控漂流、前途未卜的天国废墟,
他那双黑底红瞳中,最终只剩下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沉寂。
银蛇死了,但她的计划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