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清除、巩固防线,再侦察、再清除......
日子在一种高强度的、充满泥泞与血腥的循环中推进。
季寻墨带领的小队像一把精准的刀,在指引下,一次次深入旧矿坑错综复杂的支脉。
他们遭遇了各种因环境而异变的“异变者”变种:
能在狭窄矿道中无声滑行的“影蛭”,甲壳坚硬如铁的“掘地虫”,甚至还有保留了部分人类工具使用本能、会用粗糙陷阱和投掷石块的低阶“异变者”集群。
战斗短促而激烈,依靠楚珩之事无巨细的路线规划和指挥、季寻墨的果决清剿、以及小队成员日益娴熟的配合,他们总能以最小的代价达成目标——
拔除小型巢穴,破坏集结节点,获取更深层的情报。
代价并非没有。
每一次深入,都伴随着风险。
一名学员在遭遇“影蛭”伏击时被酸性体液灼伤了手臂。
虽然及时撤回并使用南方基地提供的特效药膏,但那条手臂暂时失去了大部分灵活性。
另一名学员在狭窄坑道中被落石砸中腿部骨折,若非于小伍反应极快用身体撑住坍塌边缘,后果不堪设想。
苏九笙承担了最危险的探路和断后任务,因其体质和稳定的发挥,数次将小队从猝不及防的埋伏中拉出来。
闻人镜在低矮坑道中受限,但她利用钩索和自身灵活性,成为了队伍在垂直空间里的眼睛。
卓曜的狙击点往往选择在坑道入口或上方岩缝,他的子弹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为陷入缠斗的队友解围。
楚珩之的临时指挥帐篷成了信息的中枢。
他从每一支返回的侦察小队那里回收数据:战斗录像、环境参数、“异变者”残骸样本分析、能量波动记录......
这些杂乱的信息被他高效地整合、分析、建模。
他开始注意到一些异常的模式:越是靠近矿坑深处某些特定区域,“异变者”的活跃度和“目的性”似乎越强。
它们并非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在朝这些区域“汇聚”,同时,又有一股向外“推动”的力量,驱使它们涌向南部基地的防线。
宿凛坐镇全局,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定心丸。
有几次,侦察小队引出了超出应对能力的“异变者”群。
那无声无息、带着金色裂痕的暗蓝色丝线总会及时出现,如同死神的织网,进行冷酷而高效的收割。
南部基地的士兵们从最初的震撼到逐渐习惯,私下里给宿凛起了个有趣的绰号——“丝神”。
...
还是个谐音梗,话说谁教他们这么取外号的。
岳峥对宿凛的态度也愈发复杂。
敬畏其力量,信赖其判断,但心底那层因立场和未知而产生的隔阂始终存在。
持续的作战和高强度情报分析终于指向了那个核心问题:为什么?为什么“异变者”会如此反常地、执着地向南部基地迁徙并发动攻击?
答案,在一次极其冒险的深层渗透任务中被带回了。
季寻墨、于小伍、秦茵、卓曜、苏九笙五人组成精锐小组。
在两名最胆大心细的老矿工向导带领下,沿着一条废弃已久的、几乎垂直向下的勘探竖井。
并深入到了矿坑系统公认的“禁区”边缘。
这里磁场异常紊乱,携带的电子设备频频失灵。
空气稀薄污浊,充满了浓烈的硫磺和另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的腐朽能量气息。
他们没有遇到成群的“异变者”,却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在一条巨大的、由天然晶簇和某种暗色金属矿脉构成的岩洞中,数十只形态各异的“异变者”静静地“站立”或“匍匐”着。
它们面向岩洞深处某个散发微弱幽光的方向,一动不动,如同朝圣。
它们身上残留的衣物碎片和扭曲肢体,仍能看出生前属于不同地域、不同时代的人类。
一种低沉、近乎无法听见的、仿佛无数意识碎片共鸣的“嗡鸣”在岩洞中回荡。
更深处,他们看到了源头。
那不是活物,也不是实体。
那是一道“痕迹”,一道深深烙印在岩层和磁场中的“印记”。
它无形无质,却能被高感知的“异能人”和精密的能量探测设备隐约捕捉到。
它像一片残留的、巨大的涟漪,向外散发着一种古老、晦涩、却异常强烈的“召唤”与“回归”的波动。
...
“这是......‘磁力涟漪’。”
返回地面后,脸色苍白的季寻墨在楚珩之的指挥帐篷里,对着沙盘和一大堆刚导出数据的设备,艰难地描述着自己的感知。
“磁力涟漪?”岳峥皱眉,这个名词他闻所未闻。
楚珩之调出了保护基地内部数据库中的相关词条,结合刚刚探测到的数据,进行解释。
“磁力涟漪,是源自‘未知球体’的一种超长周期、大范围的磁场规律性扰动现象。周期极长,可能长达十数年甚至更久才会出现一次显着波动。”
他指着屏幕上模拟出的涟漪扩散波形:“这种涟漪的本质,是球体自身磁场与地球乃至更广域空间磁场的一种深度‘共振’或‘调谐’。它有两个已被观察证实的主要作用。”
“第一,强化。涟漪所过之处,环境中的异能量活性会暂时性显着提升,可能诱发新的异变,突破等级上限,或强化已有‘异变者’的能力与攻击性。”
“第二,”楚珩之的海蓝色眼眸看向帐篷内众人,语气凝重,“也是我们之前忽略,或者说从未在如此大尺度上证实过的——召回。”
“召回?”于小伍瞪大眼睛。
“准确说,是‘趋向性引导’。”楚珩之修正道。
“‘异变者’,尽管丧失了人类的心智,但它们的变异并非完全随机。研究表明,强烈的精神执念、未竟的渴望、乃至深植潜意识的‘归家’本能,都有可能在其基因和能量结构被异能量覆盖、重塑的过程中,以某种扭曲的形式保留下来,成为驱动它们行为的底层逻辑之一。”
他调出岩洞中那些“朝圣”“异变者”的影像和分析数据。
“上次,也就是我们‘异能人’大赛那次覆盖范围极广的磁力涟漪,就像一次超大规模的‘信号广播’。它唤醒或强化了那些潜藏在‘异变者’混沌意识深处的‘执念’——比如,对某个特定地域,可能是其生前记忆深刻之地的‘回归渴望’。对于南部基地这片区域而言......”
楚珩之看向岳峥:“很可能,在灾变早期,有大量携带强烈‘归家’或‘固守此地’执念的感染者在此异变,或后来迁徙至此。磁力涟漪的‘召回’效应,将它们从更广阔的区域吸引、驱赶,朝着这个被它们潜意识标记为‘必须回归’或‘必须占据’的点汇聚。而南部基地的围墙和防御......”
“挡着它们道儿了。”季寻墨接口,声音有些干涩,“所以它们才会如此执着地攻击,不是为了觅食或破坏,而是为了......‘回家’,或者完成某种扭曲的‘守护’、‘占领’执念。不把南部基地这个‘障碍’推平,它们是不会‘回去’的。”
帐篷内一片寂静。
这个结论荒谬、悲观,却又透着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合理性。
“异变者”并非拥有高智商,懂得选择薄弱点攻击。
它们只是被一种源自生命最后时刻的、扭曲放大的本能执念驱使着,像潮水般拍打着南部基地这座礁石。
如果这次磁力涟漪的“召回”核心点靠近保护基地,那么承受这无休止浪潮的,就会是北方。
“它们......只是被困在了自己最后的念头里。”秦茵轻声说,眼神复杂。
岳峥沉默了很久,拳头握紧又松开。
他明白了,南部基地面对的,不是一次单纯的怪物入侵,而是一场由天地异象引发的、基于无数悲剧残留物的、宿命般的冲击。
“那么,解决方案?”岳峥看向宿凛和楚珩之。
楚珩之撩了撩耳边的鬓角:“彻底消除磁力涟漪的‘印记’目前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但我们可以尝试‘干扰’或‘屏蔽’其‘召回’信号在局部区域的效果,同时,对汇聚而来的‘异变者’集群,采取更主动、更具欺骗性的疏导或歼灭策略,而不是仅仅被动防御。这需要时间,也需要对那个源头岩洞进行更深入的能量场测绘和干扰装置布设。”
宿凛点了点头,冰蓝色的眸子看向岩洞所在的方向:“准备下一阶段行动。目标:建立前沿干扰阵地,测绘源头能量场,制定针对性疏导方案。”
源头已明,但战斗远未结束。
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单纯的怪物,而是灾难与执念交织而成的、更为棘手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