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语者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会议室里激起层层涟漪。
“收割者？”罗宾重复这个词汇，考古学家的本能让她眼中闪过兴奋与警惕交织的光芒，“以混沌为食的文明？这种生态位……”
“不是生态位，是掠夺。”星语者的银白色眼睛闪烁不定，仿佛在翻阅脑海深处尘封的记忆碎片，“三角体文明的先祖记忆非常模糊，但有一件事很清楚：收割者所到之处，混沌生物大规模灭绝。”
他走向全息控制台，双手按在操作面板上。奇异的银紫色纹路从他的手掌蔓延到控制台表面，系统自动调出了哨站的深层数据库。
“我在秩序化过程中，获得了访问三角体‘种族记忆库’的权限。”星语者解释道，“虽然大部分记忆在亿万年进化中已经扭曲、破碎，但关于收割者的片段……被刻意保存下来了。就像……警告。”
控制台上浮现出一幅幅破碎的画面：
——星空背景下，无数巨大的黑色菱形构造体悬浮着。它们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接缝或窗口，完全看不出是生物还是机械。
——这些菱形构造体发射出暗红色的光束，扫过一片混沌星云。星云中那些原本自由变幻的混沌生物发出无声的惨叫，形体崩解成最基本的能量粒子，被构造体吸收。
——最后画面：一个比其他构造体大百倍的巨型收割者母舰，表面打开无数孔洞，释放出潮水般的微型收割单元，像蝗虫般扑向一个刚刚诞生智慧生命的星球。
“它们不止收割混沌能量。”星语者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也收割混沌孕育出的……文明雏形。三角体文明的先祖，就曾是它们的猎物。”
蕾娜倒吸一口凉气：“你们是……幸存者？”
“逃亡者。”星语者纠正，“我们这一支三角体先祖，在收割者降临前，预感到危险，提前撕裂了一小片混沌星云，躲进了时空夹缝。等我们出来时，母星和绝大部分同胞……都已经消失了。”
葛小伦盯着画面中那些冷酷的黑色构造体：“它们从哪里来？有什么目的？”
“记忆碎片中没有答案。”星语者摇头，“只有一段重复的警告信息，用最原始的混沌波动编码，刻在每一个三角体意识的底层——”
他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一种奇异的低频嗡鸣。那不是语言，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信息脉冲：
【警惕黑色菱形……警惕饥饿的收割者……它们会在混沌最浓郁时归来……收割一切……吞噬一切……然后沉睡……等待下一次丰收……】
嗡鸣停止，会议室一片寂静。
“周期性收割。”索隆握紧了刀柄，“像农夫等待庄稼成熟。”
“更可怕的是——”彦调出了宇宙混沌浓度监测图，“看看这个。”
星图上，代表混沌浓度的曲线正在缓慢但稳定地上升。虽然幅度不大，但趋势明确。
“自从艾伦开始引导混沌意识侧归位，全宇宙的混沌能级就在回升。”彦放大曲线图，“这是平衡进程的必要阶段——要让混沌意识侧‘归位’，就必须先让混沌能量回归到正常水平，而不是被过度压制。”
“但这也意味着……”娜美脸色发白，“收割者判断‘庄稼成熟’的标准达到了？”
“很可能。”星语者指向星图上的几个特定区域，“根据记忆碎片，收割者在离开前，会在高混沌潜力区域埋下‘收割哨站’。这些哨站会持续监测混沌浓度，一旦达到预设阈值，就会自动激活，向母舰发送信号。”
香克斯沉声问：“我们能找到这些哨站吗？”
“理论上可以。”星语者调出另一份数据，“哨站本身会散发微弱的秩序干扰——因为它们是高度秩序化的造物，在混沌环境中就像黑夜里的灯塔。问题在于——”
他放大了星图的一角：“根据记忆碎片的坐标推算，最近的一个可能哨站位置，在混沌遗民的聚集区核心。”
白星公主轻声说：“那不就是……”
“我们要去引导混沌遗民的地方。”路飞接过话头，咧嘴笑了，“正好，一次性解决两个问题！”
“别太乐观。”本·贝克曼冷静地分析，“混沌遗民本来就敌视秩序存在，如果发现我们要摧毁一个秩序造物（哨站），它们可能会认为这是挑衅。”
“但那个秩序造物会召唤收割者来消灭它们。”山治吐出一口烟，“这点道理，它们应该能想通吧？”
星语者苦笑：“混沌生物的思维逻辑……和秩序生物不同。它们更倾向于本能和情绪，而非理性分析。特别是对收割者的恐惧，可能已经刻在遗传记忆里——恐惧到不敢靠近，更别说主动摧毁了。”
“那就说服它们。”索隆说，“用刀。”
“等等。”罗宾突然举手，“星语者，你在记忆碎片中，有没有看到收割者的弱点？任何文明都有弱点。”
星语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深入挖掘记忆。
“有一件事很奇怪……”他缓缓说道，“收割者几乎是无敌的——它们免疫物理攻击，吸收能量攻击，无视规则扭曲。但在某段记忆碎片中，我看到一个收割者构造体……犹豫了。”
“犹豫？”
“是的。面对一个特殊的混沌生物——那个生物没有固定形态，但核心处有一小团……白金色的光。”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星火？”葛小伦脱口而出。
“或者是类似的存在。”星语者点头，“那个混沌生物用那团光触碰了收割者，然后收割者的行动出现了0.3秒的停滞。虽然很短，但足够那个生物逃脱。”
彦立刻调出艾伦的能力数据：“艾伦的星火具有‘调和’特性，能在混沌与秩序之间建立平衡。如果收割者是极端的秩序造物……”
“那么星火可能让它们的内部系统出现逻辑冲突。”蕾娜眼睛一亮，“就像给一个只认0和1的电脑输入了0.5！”
“但艾伦在门内。”刘闯皱眉，“我们哪有星火？”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所有人——包括星语者，以及他身后那个刚刚被引导的混沌遗民——同时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共鸣。
那感觉难以形容，就像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弦被轻轻拨动。
星语者猛地捂住胸口，银白色的眼睛瞪大：“这是……”
控制台上的全息屏幕突然闪烁，跳出一个从未见过的界面。那是用白金色和暗紫色交织的符文组成的环形图案，正中央浮现出一行简短的文字。
那文字不是已知的任何语言，但所有看到它的人，都在意识中理解了它的意思：
【小心……收割者……回来了……】
【碎片……共鸣……引导……】
文字闪烁了三秒，然后消失。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
“那是……”乌索普的声音在颤抖。
“艾伦的信息。”彦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通过平衡场碎片的共鸣网络传递出来的。他在门内感知到了收割者的威胁，但正处于关键阶段，无法分心。”
路飞握紧拳头，草帽下的眼睛闪着光：“他在提醒我们。”
“也在指引我们。”罗宾分析道，“‘碎片共鸣引导’——他可能是在告诉我们，可以利用分散在各处的平衡场碎片，形成某种……对抗收割者的手段。”
星语者突然单膝跪地，手按在地板上。银白色的纹路从他身上蔓延开来，与哨站深处埋藏的平衡场碎片产生了共鸣。
“我明白了……”他低声说，“碎片不仅是稳定器，也是……信标和放大器。如果我们能激活足够多的碎片，形成网络，就能放大星火的‘调和’特性，覆盖足够大的区域——”
“——制造出让收割者‘犹豫’的领域。”索隆接道。
“但前提是，我们需要控制至少六个主要碎片点，并且让它们同步共鸣。”彦调出碎片分布图，“而现在，其中三个正被混沌遗民攻击，另外三个位置不明。”
弗兰奇举手：“SUpER——！我们可以制造碎片探测器！既然碎片会散发特殊的秩序-混沌混合波动，理论上可以检测到！”
“需要时间。”山治计算着，“设计、制造、调试……至少三天。”
“我们没有三天。”控制室传来紧急报告，“哨站外围检测到大量混沌遗民聚集！数量……超过五百！它们的目标很明确——能源核心的碎片！”
警报声中，所有人冲出会议室。
哨站观察窗外，漆黑的星空中，无数灰黑色的阴影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不再是没有组织的散兵游勇，而是像军队一样排列成阵型，中间簇拥着三个特别庞大的阴影——那些阴影已经凝聚出模糊但骇人的形态：一个像多眼的巨蛇，一个像百臂的巨人，一个像燃烧的星云。
“遗民领主。”星语者沉声道，“每个混沌遗民聚集区的最强者。它们已经觉醒到可以凝聚固定形态的程度……这意味着它们的个体意识非常强大，但也更容易沟通。”
“沟通？”耶稣布架起他的狙击枪，“你确定它们现在是来聊天的？”
仿佛是回应，最大的那个多眼巨蛇阴影突然张开“嘴”——那其实是一个扭曲的空间裂口——发出一道无声的咆哮。
整座哨站剧烈震动！能量护盾的读数瞬间下降了30%！
“它们在用混沌共振攻击护盾的频率！”葛小伦大喊，“雄芯，重新调频护盾！”
“正在尝试……警告，攻击频率持续变化……无法锁定……”
索隆已经拔刀冲向出口：“聊个屁！先打服了再说！”
“等等！”星语者拦住他，“让我试试。如果它们已经进化出领主，说明它们有了初步的社会结构，可以谈判。”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白星公主担忧道。
“不，我一个人去才安全。”星语者看向窗外那三个巨大的阴影，“因为它们能感觉到……我和它们是同类。至少曾经是。”
他转向那个已经被引导的混沌遗民：“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向你的同胞展示……另一种可能。”
那阴影人形沉默片刻，然后伸出“手”，与星语者的手握在一起。
两者的接触点迸发出微弱但美丽的双色光芒——银白与灰黑交织，秩序与混沌共存。
“很好。”星语者深吸一口气，走向气闸门，“诸位，请做好两手准备。如果我失败了……”
他回头，银白色的眼睛扫过每个人：
“……就按照索隆先生说的，打服它们。”
气闸门打开，星语者带着那个混沌遗民，飞向星空中的阴影大军。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路飞压了压草帽，咧嘴笑道：“不过我相信他。”
“为什么？”娜美问。
“因为他眼睛里，有和艾伦一样的东西。”
路飞看向窗外，星语者正独自面对数百倍的敌人，背影渺小却坚定：
“那种……明明可以选更轻松的路，却偏要选最难的那条的笨蛋眼神。”
星空之中，星语者悬浮在阴影大军前方。
三个遗民领主的“目光”同时锁定在他身上。那是充满敌意、饥渴、以及一丝好奇的复杂意念。
【叛徒……秩序走狗……】
【交出碎片……饶你不死……】
【你身上的光……很熟悉……很诱人……也很危险……】
星语者展开双臂，银白色的秩序之光与体内保留的一丝混沌阴影同时释放，在他周围形成一个缓慢旋转的平衡场。
“我不是叛徒，我是先行者。”
“我也不是秩序走狗，我是桥梁。”
他直视那三个庞然大物，声音通过意识传递到每一个混沌遗民心中：
“临界者在门内，为整个混沌意识侧开辟通往平衡的道路。”
“我在门外，邀请你们一起走上这条路。”
“但如果你们选择拒绝——”
星语者的声音变得冰冷：
“那我也会选择另一条路。”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哨站深处，那枚平衡场碎片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光芒穿透层层甲板，穿透星空，与星语者掌心的光芒连接在一起！
“用临界者留下的火种，强迫你们走上这条路。”
三个遗民领主同时发出愤怒的咆哮，混沌能量如海啸般涌来！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星语者身后的那个混沌遗民，突然飞到了双方之间。它展开双臂，身体完全舒展开来，将星语者刚才展示给它的那段记忆——秩序与混沌如何在它体内共存的记忆——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所有同胞。
那不是一个攻击，而是一份礼物。
一份关于另一种可能性的邀请。
阴影大军的攻势，突然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