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随苏紫月快步来到“惊雷号”主舱时,雷云子与几位金丹执事正神色严峻地盯着前方一面巨大的水镜。水镜中映出的景象,让林凡瞳孔微缩。
五十里外,那艘沉寂的古船此刻已彻底被暗红近黑的浓稠血雾包裹,雾气翻滚如沸,范围扩张了数倍,将周围数里海域都染成一片邪异的暗红。雾气深处,一道粗大如擎天巨柱的血色光柱自船体裂口处冲天而起,直贯深海上方,甚至穿透了海面,在夜空中都能看见那骇人的血光!
更令人心悸的是,古船船体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巨响,那些本就残破的船板、桅杆在剧烈震动,船身上那些古老符文忽明忽暗,时而猩红刺目,时而黯淡无光,显然内部力量冲突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血煞宗的疯子……他们到底引动了什么?”一名金丹执事声音发干。
水镜画面拉近,勉强穿透外围血雾,可以看到古船裂口附近的情景——那里已是一片地狱景象!
原本围绕裂口布阵的血煞宗修士,此刻竟只剩下寥寥四五人还在苦苦支撑,且个个浑身浴血,气息萎靡。为首的那名血袍元婴中期修士,手中那件心脏状的法器已布满裂纹,他七窍都在渗血,面容扭曲,却仍疯狂地催动着残存法力,试图控制什么。
而他们周围的海底,散落着七八具残缺不全的尸骸,看服饰正是血煞宗弟子,死状凄惨,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撕碎。更有三四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化作了皮包骨的干尸,飘荡在血雾中,显然是被仪式反噬,一身精血魂魄都成了祭品。
“他们失败了,或者说……失控了。”雷云子沉声道,眼中雷光隐现,“那棺中邪物的力量远超他们预估,献祭连接被干扰后,反噬来得太快太猛,他们自己先遭了殃。”
“不止。”林凡忽然开口,目光紧紧盯着水镜中古船裂口深处,那里血光最浓,“他们并未完全失败,而是……打开了一个他们自己也无法关闭的‘缝隙’。那邪物的分念,恐怕已经部分渗出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古船裂口处猛地传来一声更加高亢、非人非兽的咆哮!这一次,咆哮声中蕴含的疯狂与怨毒清晰可辨,甚至在水镜这边都能感到神魂一阵刺痛!
“咔嚓——轰隆!”
古船上层,那原本就半塌的舱室结构,在一股无形巨力的冲击下,轰然崩塌了大片!无数破碎的船板、骸骨、以及浓得化不开的黑红血雾喷涌而出!
紧接着,一只完全由粘稠血液、破碎骸骨和漆黑怨气凝聚而成的、长达十余丈的巨大利爪,猛地从裂口深处探了出来!利爪五指狰狞,指尖幽光闪烁,只是轻轻一划,周围数十丈内的海水连同礁石,瞬间被侵蚀、湮灭,留下一道恐怖的真空沟壑!
“圣……圣祖……”那名血袍元婴中期修士看着那恐怖的利爪,眼中竟闪过一丝狂喜,但下一刻就变成了无边的恐惧!
因为那利爪出现后,毫不停留,径直朝着最近的血煞宗修士——正是那元婴中期修士本人,当头抓下!爪风未至,那股冻结神魂、侵蚀生机的恐怖诅咒气息已经将他牢牢锁定!
“不!圣祖!是我等唤醒您……啊!!!”血袍修士凄厉嘶吼,拼命催动残破法器抵挡,同时身形暴退。
然而,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噗嗤!”
利爪如同抓碎一颗鸡蛋般,轻易穿透了仓促凝聚的血煞护罩和那件濒临破碎的法器,五指合拢,将那元婴中期修士连同他体内惊骇欲绝的元婴,一同攥在了掌心!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短促到极点的惨叫戛然而止。
下一刻,利爪收回裂口,隐约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吞咽之声。一名元婴中期修士,就此形神俱灭,成了那邪物分念现世后的第一道血食!
剩余几名幸存的血煞宗修士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什么任务,转身就欲遁逃。
但裂口深处,血光一闪,数条稍小些、但同样狰狞的血色触须电射而出,瞬间追上那几人,或缠或刺,伴随着几声绝望的哀嚎,将他们尽数拖回了黑暗的裂口之中,只留下几团迅速扩散的血花和缓缓下沉的储物袋碎片。
转眼之间,布阵唤醒邪物的血煞宗小队,全军覆没!
“嘶……”主舱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几名紫霄剑宗执事脸色发白。元婴中期啊,就这么被像捏虫子一样捏死了?那棺中邪物的力量,到底恐怖到了何等地步?
雷云子脸色铁青,拳头紧握。血煞宗咎由自取,死不足惜。但问题是,他们虽然死了,却放出了一个更可怕的东西!那邪物分念尝到了血食,尤其是元婴修士的血肉神魂,恐怕凶性会更盛!
果然,吞噬了几名血煞宗修士后,古船裂口处的血光更加炽烈,那恐怖的利爪再次伸出,这次是两只!它们扒住裂口边缘,似乎想要将什么东西从里面……拉出来!同时,那种低沉、混乱、充满恶意的念诵声陡然放大,如同魔音灌耳,即便隔着这么远和“惊雷号”的阵法防护,都让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脸色发白,心神动摇。
“它在试图让更多本体力量渗透出来,甚至……想出来!”苏紫月声音微颤,手中的清心镇魔镜光华流转,帮助抵御魔音。
“林道友,你的罗盘……”雷云子看向林凡,眼中带着最后一丝期望。若这罗盘真能精确定位钥匙,或许还有机会在事情无法挽回前做点什么。
林凡早已暗中催动“定星罗盘”。罗盘悬浮在他掌心上方,指针稳稳指向古船方向,盘面内星图流转,一条清晰的、略带波动的银线从中心延伸而出,指向古船内部某个偏下的位置——正是星枢之钥所在!而且,罗盘还模糊感应到,在钥匙附近,还有另一团更加隐晦、但与巡天镜同源的空间波动——很可能是那块碎片!
“钥匙位置已确定,在古船中下层,靠近血池但并非核心。另一处感应,可能是林某所需之物。”林凡快速说道,语气依旧冷静,“但此刻古船内部力场极度混乱邪恶,那邪物分念正全力冲击封印,试图降临。现在进去,与直面那邪物分念无异。”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它出来?”一名性情刚烈的金丹执事忍不住道,“等它彻底降临,这归墟海眼外围,恐怕将成为一片死域!我们‘惊雷号’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雷云子抬手制止了属下的焦躁,看向林凡:“林道友,依你之见,眼下该如何?是立刻远遁,暂避锋芒,还是……有机会阻止?”
所有人都看向林凡。不知不觉中,这位神秘莫测、屡显手段的“林前辈”,已经成了他们心中重要的决策参考。
林凡沉默片刻,目光扫过水镜中那疯狂扩张的血雾和试图挣脱的利爪,又看了看手中稳定指向的罗盘,心中飞速权衡。
立刻远遁,最为稳妥。以“惊雷号”的速度和防御,加上自己从旁协助,脱离这片海域问题不大。但如此一来,星枢之钥和那块巡天镜碎片,短期内就别想再取了。而且这邪物分念若真的降临,吞噬足够血食壮大,未来必成心腹大患,自己探索归墟海眼核心、寻找主要碎片的计划也会大受影响。
阻止……风险极高。但并非没有机会。血煞宗全灭,说明这邪物分念虽强,但受本体封印限制,能透出的力量并非无限,而且似乎灵智混沌,充满破坏欲,或许可以利用。
“有两个选择。”林凡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第一,贵宗立刻全力催动‘惊雷号’,林某可从旁辅助阵法,我们以最快速度撤离至少千里,避开其最初也是最狂暴的冲击范围。之后是战是走,再行商议。”
“第二呢?”雷云子追问。
“第二,”林凡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趁那邪物分念还未完全挣出封印,力量相对集中在前端时,贵宗以‘惊雷号’雷法远距离轰击、牵制,制造混乱。林某可尝试布下一座临时阵法,进一步扰乱古船周围力场,延缓其挣脱速度,甚至……将其分念暂时困缚在裂口附近。但这需要时间布阵,且需要贵宗全力配合,吸引其注意力,风险不小。”
“布阵?在此地?短时间内?”雷云子眉头紧锁。海底布阵本就困难,何况是这种邪恶力场核心区域。
“林某自有手段。”林凡没有过多解释,翻手取出了新炼制的那套“小周天星辰阵旗”,“以此阵旗为基,结合此地残存星力与贵宗雷法之阳刚,布一座‘混沌星斗封魔阵’,虽不能持久,也灭杀不了那邪物分念,但困其一时,应当可以。”
他看着雷云子:“雷道友,如何抉择,在于贵宗。林某只提醒一句,以此邪物凶性,一旦挣脱,首要目标必是周围气血最旺盛、灵力最精纯之物——比如,我们这艘宝船。”
雷云子身躯一震,眼中闪过挣扎,但很快被决绝取代。紫霄剑宗修士,宁折不弯,何况是除魔卫道?逃跑或许能活,但道心必有损。而且林凡说得对,那邪物出来后,他们这艘“亮闪闪”的宝船,绝对是首要目标!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林凡,抱拳郑重道:“我紫霄剑宗,选第二条路!请林道友布阵,我‘惊雷号’上下,必全力配合,牵制邪魔!即便战至最后一刻,也绝不让此獠轻易肆虐!”
“师叔!”几位执事也纷纷行礼,眼中虽有惧意,但更多的是剑修的决然。
苏紫月握紧清心镇魔镜,看向林凡:“前辈,需要晚辈做什么?”
林凡看着眼前这群决心赴战的剑修,微微颔首。紫霄剑宗,倒是有几分风骨。
“好。”他不再犹豫,将“定星罗盘”收起,挥手间,一百零八面星辰阵旗鱼贯而出,悬浮在他身后,星光流转。
“雷道友,请立刻驾驭‘惊雷号’,前进至古船西南二十里处,以最大威力雷法,轰击那两只利爪及裂口,务必吸引其注意,为林某布阵争取时间!”
“苏小友,持我先前所予阵盘,坐镇船阵‘震位’,全力催动清心镇魔镜,护住全船弟子心神,抵御魔音诅咒!”
“其余诸位,各司其职,维持船阵,随时准备应对冲击!”
一条条指令清晰下达。雷云子毫不迟疑,立刻传令全船。
“惊雷号”通体紫光大盛,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雷霆巨兽,调转方向,破开海水,朝着那血光冲天的古船悍然驶去!
林凡身影一闪,已出现在甲板边缘,身后阵旗如星河流转。他看向那越来越近、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古船裂口,以及那两只正在疯狂撕扯、试图将更多恐怖身躯拉出的血色利爪,眼神冰冷。
“想吃?先尝尝这个吧。”
他双手掐诀,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星辰虚影同时亮起,与身后阵旗共鸣!
小周天星辰阵,启!混沌星斗封魔阵,开始布设!
一场关乎生死、与时间赛跑的禁锢之战,在这幽深的海底,骤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