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玦的脚伤渐愈,已能下地缓行。锦墨堂内温馨平和的氛围,却被一封突如其来的密信打破。
这日,沈玦正在书房看信,面色虽一如往常的平静,但张桂芬与他相处日久,敏锐地察觉到他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冷意。
“出了何事?”她放下手中的账册,走到书案旁。
沈玦并未隐瞒,将信笺递给她。信是匿名的,内容却触目惊心,直指英国公张棣早年在一场边境冲突中“贻误战机,致使偏师覆没”,并附有几份看似确凿的“证人”供词影本。此事若在平时,以英国公的根基,或可压下,但眼下新帝登基,正欲整顿军务,敲打旧臣,此等指控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张桂芬看完,脸色瞬间苍白,指尖冰凉。她猛地抬头看向沈玦:“这是诬陷!我父亲绝不可能……”
“我知。”沈玦握住她冰凉的手,语气沉稳,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岳父为人,我深知。此乃构陷,目的无非是借此打击英国公府,或许……也想试探侯府的态度。”
他目光锐利如刀,瞬间便看穿了背后的阴谋。忠勤伯府?亦或是其他对新旧势力交替不满的势力?无论如何,对方选择在此时发难,时机歹毒。
“我们该如何?”张桂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此刻,她不是一个人在面对,她有夫君可以依靠。
沈玦沉吟片刻,眸中寒光闪烁:“对方既出阴招,我们便需双管齐下。其一,立刻将此信内容及来源暗中告知岳父,让他早有防备,清理门户,稳住军中;其二,找出幕后之人,拿到他们构陷的证据。”
他看向张桂芬,眼神带着信任与托付:“芙华,你在京中闺秀圈子中人脉甚广,尤其与几位宗室郡主、武将之家的小姐交好。可否暗中留意,近日有哪些人家与忠勤伯府或其他可疑之人往来密切,或是有何不寻常的举动?尤其是女眷之间的闲谈,有时能透露出关键信息。”
他将情报搜集的一部分重任交给了她。这不仅是因为她具备这个能力,更是将她真正视为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
张桂芬心头一热,重重颔首,眼中燃起斗志:“我明白!此事交给我。”关乎父亲与家族安危,她义不容辞。
接下来的几日,锦墨堂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沈玦动用了自己在朝堂及市井中的隐秘力量,追查信源与“证人”背景。而张桂芬则借着赏花、品茶的名义,与几位信得过的贵女“偶遇”或小聚,言语间不着痕迹地探听着消息。
她心思缜密,又仗义爽朗,深得不少贵女信任。很快,她便从一位与忠勤伯府千金交好的郡主口中,隐约探听到忠勤伯近日与几位御史台的官员往来频繁,其夫人也在某次宴饮上,似是无意间提及了“边境旧事”,言语间颇为英国公府“惋惜”。
与此同时,沈玦那边也有了突破。长安暗中控制了那名最关键、也是唯一还在世的“证人”的家眷,顺藤摸瓜,查到了中间经手人的踪迹,最终所有的线索,都隐隐指向了忠勤伯府。
“果然是他们!”张桂芬得知消息后,气得攥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怒火。想来是记恨花会受辱以及求亲被拒之仇。
“愤怒无用。”沈玦握住她紧握的拳,轻轻展开,与她十指相扣,“找到证据,一击毙首,方是正理。”
他已然布置好了一切。通过那名被控制的“证人”家眷,他们拿到了忠勤伯府派人威逼利诱、伪造证词的铁证。同时,沈玦亲自修书一封,将此事原委及证据抄录一份,并未直接呈交陛下,而是送到了素来与忠勤伯不和、且刚正不阿的宗正手中。
这一招,既避免了直接与忠勤伯府在御前对峙,将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又借力打力,让宗正出面弹劾,更能凸显忠勤伯构陷勋贵、扰乱朝纲的罪名。
事情进展得出奇顺利。宗正接到密信与证据,勃然大怒,立刻上奏。新帝正欲树立威信,对这等无端构陷、败坏朝纲之行径深恶痛绝,当即下旨严查。铁证如山,忠勤伯百口莫辩,最终被夺爵抄家,流放千里。
一场可能席卷英国公府的风波,在短短十数日内,被悄然化解于无形。
危机解除的那晚,锦墨堂内灯火通明。张桂芬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菜,与沈玦对坐小酌。
她起身举起酒杯,目光莹然地望着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柔软:“夫君,此次……多谢你。”若非他洞察先机,手段雷霆,英国公府即便能渡过此劫,也必伤筋动骨。
沈玦亦起身与她碰杯,一饮而尽,眸色深沉地看着她:“夫妻一体,何须言谢?你的父亲,便是我的父亲。护你周全,护你家族安宁,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他没有说这是“合作”,而是清晰地划定了“夫妻一体”的界限。
张桂芬心中激荡,暖流奔涌。她放下酒杯,走到他身边,主动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沈怀瑾,”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叫他的表字,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更多的却是依赖与信任,“有你在,真好。”
沈玦身体微微一震,随即用力回抱住她,手臂收得紧紧的,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之中。他低下头,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充满情感:“芙华,这句话,我等你,等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