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基地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那根代表着墨时谦生命体征的绿色线条，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剧烈一颤，随即以一种坠崖般的姿态疯狂下跌。
心率与血压的数值，正奔向代表着休止的零点。
刺目的红色警报没有发出声响，只是固执地闪烁，像在黑暗中绝望睁开的眼睛，将室内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一片惨白。
“爸！”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向前踏出一步，才发觉自己浑身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同时，一声被压抑到极致的闷响，在指挥中心炸开。
“苏明远！”
那是某种濒临崩溃的意志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声音。
顾衍深不见底的眼睛里，迅速洇开骇人的血色，用理智铸造的牢笼正在一寸寸崩毁。
通过墨时谦作战服上微型摄像头传回的、已化为一片雪花的画面，他们都看到了那台服务器顶端喷射出的淡绿色毒雾。
听到了耳麦中顾辰那病态而满足的狂笑。
“……你以为你抓住了我？不，是你自己，走进了我的陷阱！”
紧接着，是通讯频道里骤然响起能让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的电流爆裂声。
信号，彻底中断。
“不……”
林溪的嘴唇褪尽血色，身体控制不住地向一侧软去，眼前开始发黑。
一只手臂如铁箍般稳稳托住了她的腰，将她用力带入一个令人骨头发疼的怀抱。
顾衍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那股从他身上弥漫开的毁灭气息，让周围埋头工作的麒麟技术人员，连敲击键盘的动作都变得僵硬。
他一只手揽着林溪，像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另一只手已按向耳麦，贲张的手臂上筋络虬结，手背因用力而微微战栗。
“‘影子’小队，准备强攻……”
“别去！”
林溪猛地回过神，反手抓住他那只手臂，指甲因恐惧与用力，深深陷进他的皮肉。
“顾衍，你不能去！你是总指挥！”
她感觉到他臂膀肌肉的剧烈抽搐，那是滔天怒火与极致恐惧交织下，即将彻底崩毁的失控。
“那是我的岳父！”顾衍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要将一切都碾为齑粉的重量。
“他也是我的父亲！”
林溪仰起头，强迫他看向自己。她的眼眶通红，却没有泪，试图将他从疯狂的边缘拉回。
“顾辰的目标就是你！他布下这个局，就是想把你从指挥席上拖下去！你现在冲过去，就正中他的下怀！”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顾衍即将喷发的火山上。
顾衍注视着她，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被困的闷响，眼中的血色翻涌不休。
林溪没有松手，她的声音冷静：“现在，救他的唯一方法，就是你留在这里。”
顾衍缓缓闭上眼。
林溪的体温，她指尖带来的锐利痛感，成了他对抗那无边黑暗的锚点。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底那片汹涌的血色并未褪去，被一层更可怕的、绝对冷静所覆盖。
“苏明远！”
他对着耳麦，每一个指令都像一颗颗出膛的子弹，精准致命。
“放弃正门！爆破组，三十秒内，炸开西侧承重墙！要让那里的气流彻底改变！”
“医疗组！A组携带所有强效神经解毒血清，b组备好心肺复苏设备，在爆破点外十米待命！墙体破开的瞬间，立刻进场！”
“所有行动人员，启动最高等级生化防护！”
“是！”
“是！”
一道道指令被迅速执行。
“三爷，”苏明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惊疑与凝重，“我们分析了‘伊甸园’的代码……它的目标不是金融中心！这是个数据陷阱！”
顾衍的眸光一寒：“说。”
“它的攻击目标，是我们的防火墙！一旦我们从外部强行破解，它就会释放一道高强度的脉冲洪流，三秒内，整个指挥系统都会被烧毁！”
林溪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好一个连环计。
声东击西是第一层，毒气陷阱是第二层，而这个“伊甸园”，是针对他们整个指挥中枢的、最恶毒的第三层！
顾辰，或者说他背后的人，不仅要杀人，还要让他们变成瞎子和聋子！
“能绕过去吗？”顾衍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令人心悸。
“有反向追踪诱饵……给我三分钟！我正在尝试协议漏洞……不，被发现了！我在强行注入……”苏明远的声音里满是汗水和键盘急促的敲击声，还伴随着几声压抑的咒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烈火上煎熬。
林溪清楚地感觉到，顾衍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正在用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道缓缓收紧。
他不是在抱她，而是在用她的存在，来禁锢那头咆哮着想要冲出牢笼的意志。
他需要她。
在这一刻，林溪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她不再说话，伸出另一只手，覆在他收紧的手背上，无声地告诉他，她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顾衍那股几乎要将她骨头勒断的力道，终于稍稍松懈了一丝。
他低下头，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
“别离开我身边。”
这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宠溺，只有一种带着血腥气的占有。
林溪的心，像是被这滚烫的气息烙了一下，微微刺痛，却又生出一股奇异的安心。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远方传来，指挥中心的地面都为之震颤。
大屏幕上，一个备用摄像头传回了画面。
A栋主控室的西侧墙壁，被炸开一个巨大的豁口，浓重的烟尘和淡绿色的毒雾一同向外翻涌。
“医疗组！进！”
数道穿着白色防护服的身影，如同逆行的战士，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那片死亡之地。
画面因为烟尘和信号干扰，变得极其不稳定，只能看到一片混乱的光影。
隐约间，一个身影从地上摇晃着爬起，是顾辰！他似乎不受毒气影响，只是动作因重伤而有些迟滞，一手捂着塌陷的肋骨，狼狈不堪。
“三爷！我成功了！”苏明远劫后余生的兴奋声音猛地响起，“我绕过了陷阱，植入了反制程序！‘伊甸园’，被我们控制了！”
“锁定顾辰！启动b计划！”
顾衍的声音没有半分喜悦，只有冰冷的杀伐。
下一秒，刺耳的高频声波和炫目的强光，充满了整个密室。
那是麒麟专门针对被改造过的人体感官而设计的非致命性武器。
画面中，顾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苦嘶吼，抱着头跪倒在地。
特战队员们一拥而上，高压电击枪、超韧性束缚网……各种装备齐上。
可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意外发生了。
在被彻底制服的瞬间，顾辰竟猛地抬起头，那张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朝着摄像头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然后，他的身体猛地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
几乎是同一时间，医疗组的紧急呼叫传来：“报告！墨先生身体出现严重排异反应！常规血清无效！我们检测到一种从未见过的复合型生物毒素，正在快速侵蚀他的神经系统！”
“我们需要毒素的精确构成式！否则……否则墨先生他……”
后面的话，医疗组长没有说下去，但那急促的喘息，已经说明了一切。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
唯一的解药，唯一的希望，就在那个刚刚陷入昏迷的疯子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