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晴嬷嬷的棺木停在密林深处,覆盖着新鲜的松枝,与周围的草木融为一体。其木格跪在棺前,发髻上的银簪在晨光中泛着冷光,那是姨母留给她的最后遗物。她脸上无泪,只有一片死寂的苍白,指尖紧紧攥着棺沿,指节泛白,仿佛要将所有悲痛都压进心底。
绵忻站在不远处,肩头的箭伤隐隐作痛,包扎的纱布渗出暗红血迹。他望着北方云雾缭绕的棋盘山,手中的羊皮图被攥得发皱。雅晴嬷嬷临终的“朱”字,如同一根毒刺,扎进所有人心头。“鄂尔奇,伤亡统计如何?”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疲惫。
“护卫阵亡二十一人,重伤九人,轻伤十五人。”鄂尔奇面色凝重,“杀手遗尸十七具,无标识,兵器是常见制式,但身手是军中战法,撤退得极为干净,恐难追踪。老河……混战中失踪了。”
绵忻点头,老河的神秘消失让局势更添迷雾。“他的话半真半假,但雅晴嬷嬷临终也提到棋盘山影殿,皇寺秘库是陷阱的可能性极大。”他展开羊皮图,上面的星位与山势在晨光下隐约可辨,“‘观星望气,依山辨形。双龙引路,影随光行。血契为钥,殿门自开’,这口诀是关键。鄂尔奇,你对棋盘山熟悉,图中方位指向何处?”
鄂尔奇俯身细看,沉吟道:“主峰东北侧的鹰嘴岩,地势险峻,人迹罕至,多有猛兽出没。‘影随光行’或许是指入口需特定光影条件才能显现。”其木格站起身,声音沙哑:“我乌苏部传说中,确有利用日光投射影子指示机关的记载。”
绵忻目光坚定:“今夜休整,救治伤员。明日分作小队,伪装成猎户采药人进山,在鹰嘴岩汇合。此行,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夜色深沉,营地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守夜护卫警惕的身影。绵忻坐在帐中,烛火下,康熙手谕与羊皮图摊在案上。其木格端着热汤走进来,轻声道:“殿下,喝点汤暖暖身子。”
绵忻接过汤碗,看着她发间的银簪,轻声问:“关于‘朱’字,你还知道些什么?”
其木格在他对面坐下,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姨母曾说,白雀组织中有一支隐秘力量,自称‘朱明遗绪’,掌握着古老的血脉禁制秘术。他们与苏麻喇姑一派既有合作,又有分歧,认为太子生母的血脉‘不洁’,意图摧毁爱新觉罗血脉。康熙手谕中‘心头血之术有异变’的警告,或许就与他们暗中施加的诅咒有关。”
血脉禁制?诅咒?绵忻心头一沉,这解释了康熙帝为何极力隐瞒太子生母身世。“他们的目标,可能不只是复辟,而是彻底玷污皇室血脉。”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粘杆处信使风尘仆仆闯入,满脸惊惶:“殿下!京城出大事了!皇六子绵恂在乾清门外披发跣足,告御状指控您与怡亲王谋害先帝!”
“什么?!”绵忻猛地站起,汤碗脱手落地,汤汁四溅。
信使喘息着道:“他说有御医临终血书、太监密信为证,还找来一名宫女,指证太后知晓太子生母身世,与您合谋混淆皇室血脉,意图行武周旧事!庄亲王、履亲王要求彻查,密妃在慈宁宫侍疾未出,太后听闻消息呕血昏迷,状况堪忧!”
谋害先帝?武周旧事?一连串指控如惊雷炸响,绵忻只觉得气血翻涌。这是最恶毒的构陷,足以诛灭九族!“王叔和诸位大臣如何应对?”
“怡亲王怒斥其诬陷,张中堂、鄂中堂安抚百官,但人心浮动,流言四起,说您离京是心虚潜逃!岳将军已加强防务,怡亲王请您暂缓奉天之行,回京稳定大局!”
帐内一片死寂,烛火摇曳,映得绵忻脸色铁青。回京,正中敌人下怀;不回,京城恐生大变。但他很快冷静下来,眼中闪过决绝:“回复怡亲王,京城之事是逆党构陷!请他与张、鄂二位中堂稳住朝局,彻查证据真伪,加派亲信保护太后,严防密妃动手脚!岳将军可相机行事,必要时弹压谣言!”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杀伐之气:“本王绝不回京!奉天之行关乎太子性命与社稷安危,待取得解药与铁证,所有污蔑自会不攻自破!若有人敢兴风作浪,回京之日,便是其九族尽灭之时!”
信使被他的气势震慑,连忙记下。绵忻补充道:“暗中查证六阿哥与朱姓香烛铺老板的关联,查清密妃宫中可疑人员背景,此事与‘朱明遗绪’定有关联。”
信使离去后,其木格担忧道:“殿下,京城局势危急,怡亲王独木难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绵忻打断她,目光重新落在羊皮图上,“影殿中或许有击溃逆党的关键证据,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明日,我们并肩闯一闯这鹰嘴岩!”
其木格重重点头,手按银簪:“乌苏部守密人,与殿下共存亡。”
翌日拂晓,队伍化整为零,六支小队扮作猎户、采参客,从不同方向向棋盘山进发。山路崎岖,林深苔滑,越靠近鹰嘴岩,空气越阴冷,弥漫着原始森林的潮湿与土腥气。正午时分,众人在鹰嘴岩下汇合。
鹰嘴岩形似鹰喙,向外突出,下方是云雾缭绕的峡谷。岩壁上藤蔓纠结,怪石嶙峋。“观星望气,依山辨形。”绵忻对照羊皮图,仰望着岩壁,“星位对应,就是这里。”
众人耐心等待,未时三刻,日光西斜,岩壁上的岩石阴影逐渐延伸、连接,竟勾勒出断续的箭头符文,最终指向一处藤蔓覆盖的区域!“影随光行!”鄂尔奇激动道。
两名影卫上前拨开藤蔓,露出一道狭窄的人工裂隙,冷风从中涌出,带着陈旧的气息。绵忻取出双龙佩,玉佩靠近裂隙时,中心的暗红宝石泛起温润光晕。其木格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在宝石上,鲜血被吸收,光晕愈发明亮。
“血契为钥!”绵忻将玉佩贴近裂隙,脚下传来轻微震动,裂隙内响起“扎扎”的石门移动声。入口缓缓开启,露出幽深黑暗的通道。
“火把、绳索准备!”绵忻下令,“五人留守洞口警戒,其余人随我进去,步步为营!”
众人手持火把,鱼贯而入,通道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岩壁潮湿冰冷,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照亮斑驳的石壁。而就在他们身影消失在裂隙的瞬间,峡谷对面的树冠上,一双锐利的眼睛透过千里镜注视着这一切,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进去了……朱公子的瓮,总算等到鳖了。”
通道幽深,越往里走,空气越阴冷,隐约能听到水滴声与风声交织,如同鬼魅低语。火把的光芒有限,只能照亮前方数步之地,未知的黑暗中,仿佛潜藏着无数杀机。
双龙佩的光晕忽明忽暗,似乎在感应着什么。其木格紧握着发间的银簪,指尖冰凉,她能感受到血脉中传来的微弱悸动,既熟悉又陌生。“殿下,小心,这里的气息不对劲。”
绵忻点头,示意众人放慢脚步:“注意脚下,警惕机关。雅晴嬷嬷的仇,太子的解药,都在此一举。”
而远在京城,慈宁宫内,密妃守在太后榻前,眼神阴鸷。一名宫女悄然进来,低声道:“娘娘,六阿哥那边已按计划行事,庄亲王、履亲王已上书要求彻查,百官人心浮动。”
密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告诉朱公子,绵忻已入影殿,让他按计划行事。待绵忻葬身影殿,太子毒发身亡,太后薨逝,这大清的江山,便是我们的了。”
影殿深处,究竟藏着解药与真相,还是“朱明遗绪”布下的死亡陷阱?绵忻等人能否顺利找到清源玉露,揭露“朱”姓势力的阴谋?京城之中,怡亲王能否顶住压力,阻止密妃与六阿哥的篡权计划?
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映照着众人坚毅的脸庞。这场关乎血脉、江山、生死的终极较量,已在棋盘山的幽深影殿中,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