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当天早晨,谢怀蝶是在一种极其诡异的安静中醒来的。
通常这个时间,许知夏要么已经起床准备早餐,要么会把他从被窝里捞出来,用各种方式叫他起床。但今天,卧室里静悄悄的,只有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金线。
谢怀蝶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卡片。深蓝色的卡纸,上面是许知夏熟悉的遒劲字迹:
「穿床边的衣服,十点下楼。我在等你。」
谢怀蝶这才注意到,床尾的沙发上整齐地挂着一套衣服——不是他平时穿的休闲装,而是一套剪裁精致的深灰色西装,旁边配着浅灰色的衬衫和暗红色领带。甚至连皮鞋、手表、袖扣都一应俱全。
“搞什么...”谢怀蝶嘀咕着,但还是拿起衣服走进了浴室。
一个小时后,他站在浴室的全身镜前,几乎认不出自己。西装完美合身,像是量身定制;领带的颜色衬得他肤色更白;许知夏给他选的腕表低调却难掩奢华。他平时很少穿得这么正式,此刻看着镜子里的人,竟有几分陌生。
九点五十分,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家门。
然后愣在门口。
楼下停着的不是他们平时开的车,而是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宾利。驾驶座旁,穿着同色系西装、比平时更加挺拔的许知夏正靠在车门上,看到他出现,眼睛微微一亮。
“你...”谢怀蝶走下楼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许知夏替他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生日快乐,怀蝶。”
车子平稳驶出小区,谢怀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终于忍不住问:“我们要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许知夏难得地卖了个关子,但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本市最负盛名的七星酒店门口。门童恭敬地拉开车门,谢怀蝶下车时,看见酒店大堂里悬挂着巨幅的艺术装置——那分明是他某幅画作的放大版,被精心设计成了动态光影效果。
“这...”
“生日宴在这里。”许知夏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走吧,大家都在等你。”
“大家?”谢怀蝶还没来得及细问,已经被许知夏带进了酒店。
电梯直达顶层宴会厅。门开的瞬间,谢怀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脚步一顿。
这哪里是普通的宴会厅,分明是一个精心打造的艺术空间。整个厅堂被布置成了他最喜欢的简约现代风格,但处处点缀着他的作品元素:墙上挂着他各个时期的画作复制品,立柱上装饰着他擅长的折纸蝴蝶造型灯饰,甚至每张餐桌中央的摆设,都是微缩的他画过的场景。
而更让他动容的是人。
宴会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看到他出现,所有人都停下交谈,微笑着看向他。
“谢哥!生日快乐!”祁余第一个冲过来,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今天的祁余居然也穿了正装,虽然领带有点歪。
繁若和琳熙手挽手走过来,繁若今天穿了件红色礼服,明艳动人:“谢老师,生日快乐呀!这排场,许大佬真是下血本了!”
琳熙温柔地笑着递上一个礼盒:“怀蝶,生日快乐。这是我们俩给你挑的,希望你喜欢。”
林言卿推了推眼镜,递过来一个看起来就很“学术”的礼盒:“根据你的喜好和需求挑选的,应该实用。”
谢怀蝶这才发现,不止是他们几个,还有大学时的教授、画室的几位家长和学生代表、甚至许知夏公司的一些高管和合作伙伴都来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祝福笑容。
“这...这也太夸张了...”谢怀蝶喃喃道,眼眶却已经开始发热。
许知夏握紧他的手:“不夸张。你值得。”
接下来的时间,谢怀蝶像是在做梦。朋友们围着他聊天,回忆大学时的趣事;画室的学生害羞地送上自己画的生日贺卡;曾经的教授拍着他的肩,感慨“当年那个在课堂上折纸蝴蝶的孩子,现在也有自己的事业了”。
而宴会本身更是极尽奢华。米其林三星主厨定制的菜品,每一道都精致如艺术品;现场有小提琴乐队演奏,曲目都是谢怀蝶喜欢的风格;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展示区,陈列着许知夏这些年来偷偷收藏的、谢怀蝶随手丢弃的练习稿和折纸作品。
“这些你居然都留着...”谢怀蝶看着那些泛黄的纸页,声音有些哽咽。
“你的一切,都值得珍藏。”许知夏轻声说。
宴会的重头戏是礼物环节。朋友们送的礼物各有特色:祁余和林言卿合送了一套顶级的户外写生装备;繁若和琳熙准备的是一整年份他最喜欢的进口画材;其他人也各有心意。
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重头戏在许知夏那里。
当时钟指向下午三点,许知夏轻轻敲了敲酒杯,全场安静下来。他牵着谢怀蝶的手走到宴会厅中央,聚光灯打在两人身上。
“今天是我爱人谢怀蝶的生日。”许知夏开口,声音平稳却充满感情,“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我们认识很久了。久到...他都已经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谢怀蝶心头一颤,握紧了许知夏的手。
“但我记得。”许知夏转头看他,眼神温柔,“我记得每一个细节。记得你小时候叫我‘哥哥’的样子,记得你害怕打雷时往我怀里钻的样子,也记得你生病时痛苦的样子。”
台下传来轻微的抽气声,一些不了解他们过往的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些年,我看着你从疾病中一步步走出来,看着你找到自己的热爱,看着你从封闭自己到愿意接纳朋友,接纳我。”许知夏的声音有些发紧,“我常常想,我何德何能,能陪在你身边,见证这一切。”
谢怀蝶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滑落下来。
许知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深蓝色天鹅绒盒子,打开——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一把精致的钥匙。
“之前给你看过设计图的新家,昨天完工了。”许知夏把钥匙放进谢怀蝶手心,“这不是礼物,因为家本来就是我们共同的。这是...承诺。承诺以后每一天,我们都一起回家。”
掌声雷动。谢怀蝶看着手心的钥匙,又抬头看看许知夏,哭得说不出话来。
但许知夏还没说完。他抬手示意,宴会厅的灯光暗下,一面墙突然变成了巨大的屏幕。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起初是许知夏公司楼下那个画室的开业剪彩,然后镜头一转,是谢怀蝶教孩子们画画时专注的侧脸,是他深夜在画室创作的身影,是他和朋友们一起笑的瞬间...
视频的最后,出现了一段字幕:
「谢怀蝶个人画展筹备中
时间:三个月后
地点:市美术馆」
谢怀蝶猛地看向许知夏。
“市美术馆明年春季的档期,我半年前就开始申请了。”许知夏微笑着解释,“你的作品值得被更多人看见。这是生日礼物,也是...我一直想为你做的事。”
全场再次爆发出掌声和欢呼。祁余吹了声口哨,繁若和琳熙抱在一起,林言卿也露出了罕见的、大大的笑容。
谢怀蝶站在那里,看着屏幕上“谢怀蝶个人画展”那几个字,看着身边微笑的爱人,看着周围为他欢呼的朋友,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为他发光。
“许知夏...”他哽咽着,“你这...太超过了...”
“对你,永远不嫌超过。”许知夏抬手擦去他的眼泪,“喜欢吗?”
谢怀蝶用力点头,扑进他怀里。掌声和祝福声中,他们紧紧相拥。
宴会持续到晚上。切蛋糕时,那个三层高的蛋糕顶层,装饰着一只用糖霜做成的、栩栩如生的折纸蝴蝶。谢怀蝶吹灭蜡烛时,许知夏在他耳边轻声说:“许的愿都会实现。”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会帮你实现。”
晚上九点,宾客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他们六人,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看着窗外城市的璀璨夜景。
“今天真是...太震撼了。”祁余瘫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带,“许哥,你这操作,让我以后怎么给言卿过生日啊!”
林言卿淡定地说:“我不需要这种排场。”
“我需要!”祁余立刻说,“我也要世纪生日!”
众人笑起来。繁若举杯:“不管怎样,今天真的太棒了。为我们谢哥,也为你们俩——干杯!”
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送走朋友们后,谢怀蝶和许知夏站在空荡荡的宴会厅里。工作人员正在安静地收拾,那些华丽的装饰将被小心拆卸保存。
“累吗?”许知夏问。
谢怀蝶摇摇头,靠在他肩上:“不累。就是...像做梦一样。”
“不是梦。”许知夏环住他的腰,“以后每一年,我都会给你过生日。也许不会每次都这么盛大,但一定都会用心。”
“不用每年都这样。”谢怀蝶抬起头,认真地说,“只要有你在,只要朋友们都在,简单的生日我也开心。”
许知夏看着他,眼里映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好。那明年在家过,我给你做饭。”
“你做?”谢怀蝶挑眉,“你确定?”
“可以学。”许知夏一脸认真。
两人相视而笑。窗外的城市依旧繁华,但此刻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
回家的车上,谢怀蝶一直握着那把新家的钥匙。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那个视频...你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秘密。”许知夏笑而不答。
“还有美术馆的画展...半年前就开始申请了?那时候我们才刚结婚!”
“因为从决定和你共度一生的那天起,我就在想,要怎么让你的才华被世界看见。”许知夏转头看他,“谢怀蝶,你不仅是我的爱人,也是一位优秀的艺术家。你应该在更大的舞台上发光。”
谢怀蝶鼻子又酸了。他转过头看向窗外,不想让许知夏看见他又要哭的样子。
但许知夏已经看见了。他伸手,轻轻把谢怀蝶的脸转回来,吻了吻他的眼角。
“别哭。今天应该高兴。”
“我是高兴...”谢怀蝶小声说,“就是高兴得想哭。”
许知夏低低地笑了,把他搂进怀里。
车子驶过跨江大桥,江面上倒映着两岸的灯火,像一条流动的星河。谢怀蝶靠在许知夏肩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忽然觉得,人生至此,已经圆满得不像话。
有爱他的人,有他爱的人,有为之奋斗的事业,有值得期待的未来。
还有手中这把钥匙,通往他们共同的家。
“许知夏。”
“嗯?”
“谢谢。”谢怀蝶轻声说,“谢谢你记得我的一切,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许知夏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用谢。因为爱你,所以做这一切都是本能。”
车子驶入夜色,载着满车温暖,驶向他们崭新的人生。
而这一天,这场世纪生日宴,将会成为他们记忆中永远闪耀的一页——不是因为它有多奢华,而是因为它承载了太多爱、祝福,和关于未来的承诺。
(世纪生日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