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球的裂痕如蛛网蔓延,星洛的惊呼声在灰色空间中回荡,但很快就被另一种声音淹没——那是从第三个锚点方向传来的、令人骨髓发冷的嘶吼。
云初瞬间判断出形势:第二个锚点的连接被她斩断,但水晶球本身未毁,星洛仍被困其中。而她的行动惊醒了守护者,那嘶吼声中蕴含的威压,远超之前那只巨爪。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水晶球中模糊的身影,咬牙转身,冲向第三个锚点。五钥之力在体内疯狂运转,抵御着越来越浓郁的归墟侵蚀。她能感觉到,玄景留在她识海中的那点银光正变得越来越烫——这是他在外面的警示,时间快到了。
灰色空间在眼前扭曲变幻,第三个锚点终于出现。
那不是一个物体,而是一团不断蠕动的灰色肉瘤,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每一只眼睛都在转动,看向云初的方向。肉瘤下方延伸出成千上万条细小的灰线,像树根般扎入虚空,支撑着整个门扉。
“人类……”肉瘤发出混沌的低语,不是通过声音,而是直接响在云初识海中,“你身上的气息……很特别……”
云初握紧影蚀短刃,刃身上的裂纹又扩大了几分。她强迫自己冷静:“让开。或者,死。”
肉瘤上的眼睛同时眨动:“有趣。被五钥认可的人类,竟敢闯入归墟深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一个该被关闭的地方。”云初开始计算距离——肉瘤离她大约十丈,中间没有任何遮挡,直接冲过去会被那些眼睛释放的精神攻击淹没。
“关闭?”肉瘤发出低沉的笑声,“归墟之门一旦开启,就无法被彻底关闭。你破坏两个锚点,不过是让这道门变得不稳定罢了。而不稳定的门扉……才是最危险的。”
话音落落,肉瘤表面的眼睛同时亮起灰光。无数道精神冲击如潮水般涌向云初!
云初早有准备。空晶道基全力运转,在身前布下层层空间褶皱。精神冲击撞在褶皱上,大部分被偏转、削弱,但仍有一部分穿透防御,直刺她的识海。
剧痛袭来,像有无数根针在脑子里搅动。云初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但脚步未停。
五丈。
肉瘤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缠来,每一条触手末端都长着一张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这些都是被归墟吞噬的生灵魂魄,此刻成了攻击的武器。
云初挥动短刃,五彩光华斩断数条触手。被斩断的触手化作灰烬消散,那些人脸在最后一刻露出解脱的表情。
三丈。
肉瘤终于动了。它庞大的身躯缓缓升起,下方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洞口中伸出一条布满倒刺的舌头,闪电般卷向云初。
躲不开了。
云初眼神一厉,非但不退,反而迎着舌头冲去。在舌头即将卷住她的瞬间,她身形诡异一扭,险之又险地擦着倒刺掠过,短刃顺势刺入舌头根部。
“吼——!!!”
肉瘤发出痛苦的咆哮,整个灰色空间都在震颤。云初借力翻身跃起,踩着肉瘤表面那些蠕动的眼睛,直奔最顶端的核心——那里有一颗跳动的灰色心脏,正是整个锚点的能量之源。
心脏周围,无数灰线如血管般搏动。
就是这里!
云初双手握住短刃,将全部五钥之力灌注其中。短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刃身裂纹中迸发出刺目的五彩光华。
她狠狠刺下——
咔嚓。
不是短刃刺入的声音,而是短刃本身崩碎的声音。在刺中灰色心脏的前一刻,这柄陪伴她闯过星枢室、斩过伏击者的利器,终于彻底碎裂。
碎片四溅。
云初瞳孔骤缩,但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弃了刀柄,右手五指并拢,以手为刀,掌心凝聚出五钥之力的核心光芒,再次刺向心脏!
这一次,刺中了。
灰色心脏剧烈抽搐,泵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浓郁的归墟气息。那些连接虚空的灰线开始一根根崩断。肉瘤的咆哮变成了绝望的哀鸣,整个身躯开始崩塌。
第三个锚点,破坏完成。
但云初付出的代价也极大。徒手刺入归墟核心,她的右臂从指尖到手肘,瞬间被灰化。而且这一次的侵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严重,灰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肩头蔓延。
更糟的是,三个锚点全部被破坏,门扉开始剧烈不稳定。灰色空间开始崩塌,一块块空间碎片剥落,露出后面漆黑的虚无。
云初咬牙拔出右手,整条手臂已经失去知觉。她转身,按玄景留下的银光指引,寻找回去的路。
但崩塌的速度太快了。来时的路径已经被扭曲、断裂,她在破碎的空间中艰难穿行,每一次移动都要消耗大量真元抵御归墟侵蚀。
而第二个锚点的方向,水晶球中的星洛还在呼唤:“云初……别丢下我……”
云初的脚步顿住了。
她看向那个方向。水晶球在崩塌的空间中摇摇欲坠,如果不管,星洛要么被永远困在归墟深处,要么随着水晶球一起湮灭。
可她自己的状态也到了极限。右臂的灰化已经蔓延到肩膀,再不止住,很快就会侵入心脉。而且门扉随时可能彻底崩溃,一旦被关在里面,就再也出不去了。
识海中的银光烫得惊人,那是玄景在拼命呼唤她回去。
云初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再睁开时,眼神坚定。
她转身,冲向水晶球。
……
门扉外。
玄景半跪在地,双手撑着一个越来越小的银色光罩,维持着门扉周围最后三丈空间的稳定。他的伤口已经恶化到胸口,灰化的纹路像毒蛇般缠绕着他的上半身。
“星主!”星痕一剑逼退黑袍老者,想要冲过来,却被更多的敌人缠住。
“别管我!”玄景低吼,“守住防线!”
他能感觉到,门扉内部的三个锚点都已经被破坏。但云初的气息却越来越微弱,而且……她在往深处移动,不是往出口。
“笨蛋……”玄景咬牙,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你在干什么……”
门扉开始向内坍缩。那只已经挤出大半个身子的巨爪,随着门扉不稳定,开始被空间之力切割,发出痛苦的嘶吼。但它依然在挣扎,想要彻底挣脱出来。
黑袍老者狂笑:“没用的!归墟之门一旦开启,就必然会有东西出来!你们关闭它,只会让出来的东西更疯狂!”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巨爪猛然发力,竟然又挤出了一截——那是一条覆盖着灰色鳞片的粗壮手臂。
玄景眼神一冷。
他不再维持整个光罩,而是将全部力量集中到一点,银光化作一道纤细但无比凝实的光束,射向巨爪与门扉的连接处。
嗤——
光束如热刀切黄油,将那条手臂齐根斩断!
巨爪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惨嚎,断臂处喷涌出灰色的浆液。它疯狂挣扎,想要退回门扉内部,但门扉的坍缩速度更快,空间之力开始将它一点点绞碎。
“不——!!!”黑袍老者目眦欲裂。这只归墟魔物是他耗费巨大代价才召唤出来的底牌。
玄景无暇理会他。斩断巨爪后,他最后的力量也耗尽了。银色光罩彻底破碎,门扉周围的空域崩塌,他整个人被反震之力抛飞,重重撞在岩壁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而门扉,开始最后的坍缩。
从十丈高,到五丈,到三丈……很快就要彻底关闭。
云初还没出来。
玄景挣扎着爬起,死死盯着那道越来越小的缝隙。他能感觉到,云初的气息就在门后不远处,但她似乎被什么拖住了。
“出来……”他嘶声低语,“云初,出来……”
缝隙缩小到只剩一人宽。
玄景眼中闪过决绝。他深吸一口气,竟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向那道缝隙。
“星主!不可!”星痕惊呼。
玄景充耳不闻。他走到缝隙前,伸出已经半灰化的右手,探入门扉内部。
“我来接你。”他对着门内的灰色空间低语。
就在他的手即将被空间之力绞碎的瞬间,门内伸出了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
两只手,一灰一银,在坍缩的门扉前紧紧相握。
云初的身影从缝隙中冲出,怀里还抱着一个布满裂痕的灰色水晶球。她浑身是伤,右肩以下已经完全灰化,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依然明亮。
“抓住你了。”玄景看着她,笑了。
“嗯。”云初也笑了,“我回来了。”
两人向后跃出,就在他们脱离的下一秒,门扉彻底坍缩成一个黑点,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只留下一地狼藉,和那只被空间之力绞碎的巨爪残骸。
黑袍老者看着消失的门扉,又看看相携站立的玄景和云初,面如死灰。
完了。全完了。
星痕带着星神卫围拢上来,将剩余敌人尽数制服。
云初将水晶球轻轻放在地上,看向玄景:“星洛在里面。她还活着,但状态很不好。”
玄景看着水晶球中隐约的人影,眼神复杂。他点点头,然后目光落在云初灰化的右臂上:“你的手……”
“没事。”云初故作轻松,“你不是会治吗?”
玄景没有说话,只是用还能动的左手,轻轻握住了她灰化的右手。银光再次亮起,但比之前微弱得多。
这一次,驱逐的过程异常艰难。灰化已经侵入太深,而且蕴含着门扉核心的归墟本源,每驱逐一寸,玄景的脸色就白一分。
“够了。”云初想要抽回手,“你的伤更重。”
“别动。”玄景声音嘶哑,但不容置疑。
最终,灰化被逼退到手肘以下。再往上,玄景也无能为力了——他的力量几乎耗尽。
云初看着自己灰化到小臂的右手,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还能动,够了。”
玄景松开手,身体晃了晃,被云初及时扶住。
“现在,”云初看向被制伏的黑袍老者,眼神转冷,“该问问这位大人,大长老究竟想干什么了。”
黑袍老者惨笑:“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
“不用你说。”玄景缓缓站直,尽管摇摇欲坠,气势却依然慑人,“守望堡的异常,伪造的军报,归墟之门的开启……这些证据,足够了。”
他看向星痕:“传令,即刻返回王城。我要在星陨议会上,当众问罪。”
“是!”
云初扶着他,轻声问:“撑得住吗?”
玄景转头看她,染血的脸上露出一个疲惫但真实的笑:“有你扶着,撑得住。”
远处,地平线上曙光初现。
漫长的一夜,终于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