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用金钱就能搞定的事情,而是需要时间、经验、智慧,甚至可能需要用人命去堆砌的伟大工程。
每一个算法的优化,每一次模型的迭代,每一个参数的调整,都可能需要研发人员付出无数个日夜的努力,甚至要冒着“失焦”的风险在极端环境下工作。
而这,就会造成牺牲......
“唉。”
一声轻微的叹息,来自o5-1。
那叹息声中,有理解,有支持,也有一份深沉的、属于领导者的压力。
“明白了。”
o5-1的声音重新变得沉稳有力,做出了决定,
“各分部,无条件下,全力配合人工智能应用部的人事调动需求。
任何部门、任何个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拖延或拒绝。
当前一切工作,必须为‘obSR计划’的研发让路。”
“是!”
屏幕上,包括o5-9在内,所有监督者的声纹图同时波动,发出整齐而简短的回应。
没有异议,无需讨论。
“谢谢。”
o5-3的男声再次响起,平静中透着一丝郑重,
“感谢诸位的信任与配合。AIAd,必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关于人工智能研发的议题,似乎暂时告一段落。
路径已定,资源在调集,剩下的,就是与时间赛跑,与“失焦”扩散的速度赛跑。
o5-1的声纹图微微调整,会议进入了最后一个,或许也是最令人感到无力的议题。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问出的问题,却让会议厅的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
“七号。”
他点名。
“爱蒂塔空间连接器项目那边......与wikidot-9000的通道重建,进展如何了?”
爱蒂塔空间连接器项目。
这个名字hannah有所耳闻,属于她权限边缘的模糊信息,她浏览到的仅仅只剩下已编辑及数据删除后剩下的零星信息。
据说,那是一个试图连接某个特定平行现实——编号wikidot-9000——的庞大工程。
那个平行世界据说在应对类似“全面失焦”危机方面,可能有基金会尚未掌握的技术或理论。
它是观测者替代方案之外的另一个希望,一条潜在的“外援”之路。
一直保持着沉默,声纹图几乎没什么变化的o5-7,此刻终于有了反应。
他的声纹波动起来,传出的声音平淡,甚至带着一丝......麻木?
“还是和之前每次汇报的情况完全相同:两年零三个月。
预估通道稳定并可尝试信息交换的最短时间,依然是两年零三个月。”
o5-7顿了顿,语气里透出一股直白的无奈:
“一号,这已经是你这个月,在正式会议上第九次问我同样的问题了。
几乎每两天一次。”
他似乎觉得还不够清楚,补充道,声音在平静中蕴含着某种沉重的无力感:
“我可以说得更直白一些——就凭我们基金会目前掌握的、可用于推动该项目的全部科技与资源,在维修和重启爱蒂塔连接器这件事上,我们是真正意义上的无能为力。”
“两年零三个月......这个时间预估,是基于连接器自身残留的稳定性和外部能量维持的极限计算得出的。
我们连缩短一秒钟都做不到。
任何冒进的加速尝试,都只会导致空间结构彻底崩溃,永久失去这个坐标。”
“我们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维持最低限度的能量输入,监控空间参数,然后......等待两年零三个月。”
o5-7的话音落下。
会议厅陷入了一片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深沉的死寂。
如果说“obSR计划”面临的困难是陡峭的高山,至少还有路径可寻,有人力可填。
那么爱蒂塔项目,就是一片凝固的、无法跨越的时间沼泽。
你看着对岸可能存在的希望,却被告知必须原地等待九百多个日夜,而且中途还不能保证对岸的“希望”是否依然有效。
一种淡淡的、却无比真实的绝望感,开始悄无声息地弥漫。
hannah看到,身旁o5-9搭在黑色手杖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了些。
屏幕上,好几个监督者的声纹图都呈现出长时间的低频平直——那是陷入沉重思考或无言的迹象。
现在看来,基金会的全部希望,几乎都已经压在了o5-3领导的人工智能应用部身上,压在了那个尚未诞生的“obSR”AI上。
而爱蒂塔空间项目......它更像是一个象征,一个告诉所有人“我们还有其他方向在努力”的标志,一份给予奋战者们不至于彻底绝望的、虚无缥缈的远期盼头。
它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心理支撑。
尽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远水难解近渴。
o5-1没有再追问。他沉默了片刻,屏幕上的声纹图缓缓归于平静。
“本次会议,到此结束。”
他没有做任何总结陈词,没有鼓舞士气。
或许在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各司其职,保持联络。”
“散会。”
声纹图一个个暗了下去,最终,只剩下o5-1和o5-9的方框还亮着。
o5-1的声纹最后波动了一下,似乎是对o5-9微微颔首示意,随即也暗了下去。
巨大的液晶屏幕恢复了待机的深蓝色,映照出会议桌前两人沉默的身影。
hannah博士仍然坐在椅子上,感觉浑身冰冷,心脏却沉甸甸地坠在胸腔里。
耳畔仿佛还回响着o5-3对人力缺口的冷静分析,以及o5-7那近乎宣判的“两年零三个月”。
希望与绝望,如同光与影,在这深埋地下的会议室里交织,最终凝固成一片沉重的静默。
窗外,如果这里有窗的话或许已是夜色深沉。
而在人类看不见的维度里,世界正一点点地,失去它最后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