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时间的涟漪，与赌徒的狂笑
“基地核心服务器的时间戳……刚刚出现了0.1秒的……回溯！”
林曦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观察室每个人的神经上。
时间回溯。
这四个字，不属于金融，不属于科技，它属于神话。
钱明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扶着旁边的控制台，才勉强站稳，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一辈子都在和数字、涨跌、看得见摸得着的金钱打交道，他能理解百亿资金的对决，能看懂最复杂的金融衍生品，但他无法理解时间可以倒流。
这比告诉他地球是方的影响还要颠覆。
“回……回溯？”钱明的声音干得像砂纸在摩擦，“啥意思？服务器的表坏了？是不是该换电池了？还是……咱们的网络被黑了，别人改了咱们的系统时间？”
他拼命地想用自己能理解的逻辑去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每一个猜测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不是。”
林曦打断了他的自我安慰，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一种混合着恐惧与极致兴奋的光芒，仿佛一个物理学家亲眼见证了上帝粒子。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复杂的立体结构图，那是基地服务器集群的底层物理时钟同步模型。
“不是任何一台服务器的时间被修改。是所有服务器，包括与外界物理隔绝的备份服务器，它们的‘当下’，被集体抹除，并被强制覆盖成了0.1秒之前的‘过去’。这不是黑客技术，钱先生。这等于……有人对着我们这个房间，按下了0.1秒的倒带键。”
林曦的指尖在另一块屏幕上划过，调出了一份数据损毁报告。
“就在那0.1秒内，我们所有正在进行的运算，所有正在传输的数据，都凭空消失了。因为在新的‘现实’里，它们根本就不曾发生过。我们之所以还能记得，是因为我们的记忆，我们的大脑，不属于这个服务器集群的管辖范围。我们是……幸存下来的‘bUG’。”
钱明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也需要一次回溯，回到他接到苏沐雪电话之前的那个晚上，他宁愿去跟街头混混打一架，也不想踏进这个鬼地方。
苏沐雪没有说话。
她的手紧紧握着，指甲掐进肉里，用疼痛来维持着绝对的清醒。
她终于明白了陆寒的布局。
陆寒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对手，不是白敬亭，不是巨鲨资本，甚至不是那个所谓的“共济联盟”。那些都只是浮在水面上的木偶。
真正的对手，是那个提着线的，可以随意修改剧本的“人”。
陆寒将自己变成鱼饵，链接李瑶，在市场上掀起滔天巨浪，这一切都不是为了打败白敬亭，而是为了吸引那个“提线人”的注意。
他成功了。
那个存在，不仅注意到了他们，还饶有兴致地，向他们展示了一下自己作为“神”的权柄。
怎么办？
当你的对手可以悔棋，可以修改规则，甚至可以拨动时间，你还怎么赢？
任何的计谋，任何的资金，在“时间倒流”面前，都只是一个笑话。
就在苏沐雪的心沉入谷底时，她忽然想起了陆寒。想起了他躺在病床上那平静的睡颜。他既然敢这么做，就绝不会是送死。他一定留下了后手，一定有对抗这种“神力”的方法。
而那个方法……
苏沐雪的目光，猛地穿透玻璃，再次聚焦在交易室中央那个身影上。
……
c-3交易室内。
李瑶正对着屏幕上那个歪歪扭扭的问号。
她没有像观察室里的众人那样，陷入对“时间回溯”的哲学恐惧中。
在那0.1秒的“模糊”发生的瞬间，她那野兽般的直觉，就告诉了她一件事——对方出牌了。
一张她从未见过的，不属于这世界任何规则的“鬼牌”。
而屏幕上这个像素构成的问号，就是鬼牌的牌面。
它在问：看懂了吗？
它在问：害怕了吗？
它在问：你，拿什么跟我玩？
李瑶的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她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兴奋的尖叫。
害怕？
一个真正的赌徒，字典里没有这个词。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修长而有力的手指。这双手，能在一秒钟之内敲下数十次键盘，能在瞬息万变的市场里抓住最微小的机会。
但是，它能快过时间吗？
答案是，不能。
所以，不能跟它比快。
李瑶的脑海中，那个与她意识链接的，属于陆寒的“深海”，依旧静默。它没有给出任何指示，没有提供任何答案。
它在等。
等她自己，做出选择。
李瑶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讥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无比畅快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死寂的交易室里回荡，显得无比诡异和疯狂。
观察室里，钱明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得一哆嗦，差点以为这姑娘疯了。
“她……她笑什么？”
苏沐雪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李瑶的动作。
笑声中，李瑶猛地坐直了身体。
她没有去碰那个显示着问号的屏幕，而是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了辉耀科技的盘口上。
你想用超越规则的力量来问我？
好。
那我就在规则之内，回答你。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重新舞动起来。
但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她的动作变得缓慢，精准，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仿佛不是在交易，而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一笔笔新的指令，通过她的指尖，流入了服务器集群。
下一秒，辉耀科技那如同焊死在涨停板上的巨量买单，开始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封单的数量，在以一个固定的，极有节奏的频率，开始减少。
每隔三秒，减少1314手。
再过三秒，又减少1314手。
这个数字不大，相对于那数百万手的巨额封单，简直是九牛一毛，不会对股价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在任何一个外界的观察者看来，这或许只是主力在进行无聊的调仓，或者是在进行某种技术性的试探。
但在观察室内，林曦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在做什么？”钱明看不懂，急得抓耳挠腮。
“她在……写诗。”林曦的声音干涩，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一个让钱明差点晕过去的答案。
“写诗？用股票？1314？一生一世？她这是在跟谁表白吗？”钱明感觉自己的脑子彻底不够用了。
“不。”苏沐雪替林曦回答了，“这不是表白。这是一个坐标。”
她看着屏幕上那有节奏减少的数字，看着那根依旧纹丝不动、代表着绝对强势的涨停K线，她终于明白了李瑶的意图，也终于，窥见了一丝陆寒那疯狂计划的轮廓。
“当你的对手能修改过去，那么，任何指向‘现在’的攻击都是无效的。因为你的‘现在’，随时会变成不曾存在的‘过去’。”
苏沐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穿透力。
“所以，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创造一个……指向‘未来’的信标。”
“李瑶在用这种方式告诉那个存在：你不用问我是谁，你也不用炫耀你的力量。三秒之后，我会在这里。再一个三秒之后，我还会在这里。我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为你标记出一个清晰的，通往‘未来’的路标。”
“她把自己的每一次操作，都变成了一个无法被‘回溯’抹去的约定。”
“她在对那个能拨动时间的存在说——”
苏沐雪的目光，与交易室里李瑶那燃烧着战意的眼神，仿佛在这一刻跨越了空间的阻隔，重叠在了一起。
“来，跟我一起，走向未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交易室内，那个显示着问号的屏幕，再次闪烁。
那个歪歪扭扭的像素问号，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同样由像素点构成的，清晰无比的图形。
一个省略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