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四十分,哈德逊河谷庇护所主屋的厨房里飘出一股介于炼金术失败现场和米其林创意料理之间的复杂气味。王铁柱正站在灶台前,神色肃穆地盯着锅里翻滚的深紫色粘稠液体,左手握着一本泛黄的《本草纲目》手抄笔记,右手用长柄木勺以每秒三圈的恒定速率顺时针搅拌。
“老王,你这又是在熬什么神仙汤?”陆川揉着眼睛走进厨房,被气味冲得后退半步,“我记得咱们今天上午十点的飞机去瑞士,不是应该吃点儿清淡的垫垫肚子吗?”
“此乃‘跨境安神醒脑粥’,”王铁柱头也不抬,语气如同在汇报作战计划,“内含瑞士高山雪莲(干制品)三钱,阿尔卑斯鼠尾草两钱,本地有机燕麦半升,辅以微量纳米比亚进口猴面包树粉以平衡电解质,另加入三滴程先生提供的‘积极频率浓缩声波水’——此为实验性添加,理论上可提升食用者在长途飞行中的情绪稳定性与认知清晰度。”
“声波水?”陆川凑近看了眼锅里冒着诡异气泡的紫色物质,“程砚秋又搞出新玩意儿了?”
“正是,”程砚秋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他顶着更深的黑眼圈,但精神亢奋,“小生昨夜成功将‘积极频率配方’编码入特定频率的超声波,注入去离子水中。初步自测表明,饮用后三小时内,面对复杂金融数据时的焦虑指数下降约18%。当然,样本量仅小生一人,尚需更多验证。”
莉莉安也走进厨房,她今天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户外装,肩上斜挎着一个绣有复杂曼陀罗图案的布包:“我感知到这锅粥的能量场……非常活跃,甚至有些跳跃。猴面包树粉和超声波水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共鸣,可能会让食用者产生短暂的‘通感体验’——比如尝到颜色或听到味道。”
陆川盯着那锅粥,沉默了几秒,毅然决然地拿起了碗:“反正总比飞机餐强。来,给我盛一碗,让我尝尝‘通感’是什么滋味。”
十分钟后,坐在餐桌前的陆川表情变得十分微妙。他慢慢咀嚼着,眼神放空,半晌才开口:“我现在理解什么叫‘听到味道’了……这粥的口感,听起来像是科科用爵士乐风格唱‘稳安咯’,中间还夹杂着弗兰克用扳手敲击暖气片的即兴伴奏。”
程砚秋兴奋地掏出记录本:“宿主具体描述一下!是蓝调爵士还是融合爵士?扳手敲击的节奏型是四四拍还是切分音?”
“我就打个比方!”陆川灌下半杯水,“不过说真的,脑子确实清醒了不少,昨晚纠结的几个问题好像有了新角度。”
王铁柱满意地点头:“此粥尚有另一妙用——其特殊气味可在安检时有效驱散周围旅客,为吾等创造更宽敞的排队空间。”
事实证明老王所言非虚。九小时后,当团队一行五人(陆川、莉莉安、程砚秋、王铁柱,以及以“技术顾问”名义同行的苏杭远程接入的全息投影设备)抵达苏黎世机场海关时,他们周围确实自动形成了一个半径两米的真空地带。安检人员戴着口罩,用仪器反复扫描王铁柱随身携带的那个装有剩余“安神粥”的保温罐,最后请来一位资深检疫官。检疫官打开罐子闻了嗅,脸色变了三变,用德语快速说了些什么,然后毫不犹豫地在罐子上贴了“准予入境,但建议隔离储存”的标签。
“他说这味道让他想起了服役时在阿尔卑斯山遭遇的某种濒危真菌,”莉莉安小声翻译,“既想深入研究,又本能地想远离。”
出了机场,艺术展主办方安排的接机车已经在等候。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递上的名片写着“阿尔卑斯可持续创新理事会后勤部”,但陆川注意到他虎口有长期使用某种专业工具形成的老茧,眼神扫视周围环境的频率和角度也过于专业。
车子驶入苏黎世城区,沿途经过银行总部林立的班霍夫大街,玻璃幕墙建筑在秋日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程砚秋把脸贴在车窗上,光笔在空中快速勾勒着建筑轮廓与声波模拟图:“此街区的整体声学特征呈现出典型的高频密集、低频压抑模式,与金融交易大厅的实时压力数据流可能存在某种耦合……”
莉莉安闭目感知,轻声说:“能量场很……紧绷。像无数根拉到极限的弦,虽然表面秩序井然,但随时可能断裂。那些银行大楼里弥漫着焦虑、贪婪和极度的疲惫,就像……”
“就像温斯顿顾问女儿放大一万倍的状态?”陆川接口。
“更复杂,更沉重,而且层层包裹在精致的西装和公式化的微笑之下。”
接机车最终停在苏黎世艺术中心侧门。这座由旧电厂改造的建筑外观保留了工业时代的粗犷线条,但入口处全新安装的智能玻璃幕墙上,正流动着实时生成的光影图案——据宣传资料说,那是将城市实时噪音数据转化为的“情绪色彩”。
一个熟悉的身影早已等在门口。米娅·林今天穿着剪裁利落的深绿色套装,与上次视频中的波西米亚风格判若两人,但眼里的热情依旧:“欢迎来到苏黎世!路上还顺利吗?这位一定是王先生吧?您的……特殊食品已经通过检疫了?”她的中文很流利,只是说到“特殊食品”时嘴角微妙地抽动了一下。
寒暄过后,米娅领着他们从工作人员通道进入艺术中心内部。展馆尚在最后布展阶段,各种奇形怪状的装置艺术半遮半掩,工人们忙碌地穿梭。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电子元件和某种薰衣草精油的混合气味。
“穆勒博士特别嘱咐,希望在正式开幕前,先请各位参观核心装置,并进行一次小范围的交流。”米娅带着他们穿过一条挂满抽象画的走廊,在一扇厚重的橡木门前停下,“博士已经在里面了。他年事已高,所以交流时间可能不会太长,但请相信,他非常期待与各位见面。”
门开了。房间里灯光昏暗,中央矗立着一个约三米高的复杂装置——这就是“穆勒共鸣器”。它由数百个黄铜喇叭口、玻璃谐振腔、光纤束和老式仪表盘组成,外观如同维多利亚时代科幻小说里的某种通讯机器。装置正在低声嗡鸣,发出类似管风琴最低音混着电报信号的声响。而装置前,一把轮椅上坐着一位清瘦的老人,白发稀疏,披着苏格兰格子毛毯,膝上放着一台老式平板电脑。
汉斯·穆勒博士抬起头。他的眼睛是那种褪色的湛蓝,但眼神异常清澈,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他的视线缓缓扫过进来的每一个人,在莉莉安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在程砚秋手中的光笔上又停留了一秒,最后落在陆川脸上。
“欢迎,”他的声音沙哑但平稳,德语口音很重,“请原谅我不起身。我的腿在1978年那场‘实验室意外’后就不好使了。”他特意用了“意外”这个词,语气平淡,却让人感觉话里有话。
米娅推着轮椅,让穆勒博士更靠近众人一些。老人仔细打量着他们,忽然用英语问道:“我听说,你们养了一只会说‘牛市来了’的鹦鹉。它最近学会新词了吗?”
陆川与队友交换了眼神,决定坦诚些:“它现在更常说‘稳安咯’,还会和其他鹦鹉用‘安稳’、‘生长’这些词进行简单交流。”
穆勒博士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里有些许怀念,也有些许苦涩。“很好。鸟类总是比人类更诚实。它们不会用复杂的衍生品掩盖简单的恐惧。”他轻轻拍了拍轮椅扶手,“五十年前,我们基金会也曾尝试训练一只乌鸦,让它根据股市波动图表的形状,选择不同颜色的积木。我们当时以为,也许动物对‘模式’有更纯粹的直觉。”
程砚秋忍不住问:“结果如何?”
“乌鸦学会了,但选择的标准和我们预设的完全不同。它不关心涨跌趋势,只选择那些让它联想到闪亮虫子或腐烂水果的图形。”穆勒博士摇摇头,“我们当时很失望,认为实验失败了。多年后我才明白,那只乌鸦可能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接近真相——市场波动的本质,或许就是闪亮诱惑与腐烂风险的无序交织。”
他操控平板电脑,“穆勒共鸣器”的嗡鸣声发生了变化,加入了某种类似心跳的节奏。“这个装置,是我对基金会未竟之业的一次回顾,也是一个小小的测试。它实时采集这座城市的声音——银行家的通话片段、电车的摩擦声、咖啡店的闲聊、利马特河的水流——然后尝试将其转化为可感知的‘情绪景观’。”他指向装置上方投射出的不断变幻的光影图案,“红色代表焦虑,蓝色代表平静,黄色代表贪婪,绿色代表希望……当然,这都是极度简化的标签。”
莉莉安凝视着光影,轻声说:“但我看到的不仅仅是颜色。我感受到……重量。那些红色区域沉重得快要塌陷,蓝色区域又脆弱得像一层薄冰。整个图案处于一种危险的临界状态。”
穆勒博士的目光锐利地投向莉莉安:“有趣。你是第一个直接感知到‘重量’维度的人。大多数参观者只能看到颜色变化。能告诉我,你感知到的这种‘临界状态’,类似于什么吗?”
莉莉安沉吟片刻:“像一座用过度拉伸的橡皮筋搭建的桥梁,每根橡皮筋都代表一种金融承诺或预期。表面看起来还在连接两岸,但实际上任何一根的断裂都可能引发连锁崩塌。”
老人沉默了很久,房间里只有共鸣器的嗡鸣。最后他长长叹了口气:“1973年,石油危机爆发前三个月,基金会设在维也纳的观测站里,最敏感的那台‘集体情绪谐振仪’——那是共鸣器的前身——记录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模式。我们当时写了预警报告,递交给所有我们能接触到的政府和国际机构。”
“然后呢?”陆川问。
“然后我们被嘲笑为‘用巫术预测经济的疯子’。”穆勒博士的语气依旧平淡,“六个月后,危机全面爆发,全球陷入滞胀。那些嘲笑我们的人有的破产,有的自杀,但没有人向我们道歉。因为承认我们的预警有效,就意味着承认他们那套精致的数学模型和‘理性预期’理论,还不如一台测量集体无意识焦虑的机器。”
他操控平板,调出一组历史数据图,与当前共鸣器生成的图案并列。“看,相似度超过百分之八十。历史不会简单重复,但人类集体情绪的模式会。贪婪与恐惧的舞蹈,配乐换了,舞步却总是那几个。”
陆川走到两幅图案前,仔细对比:“所以博士,您认为我们现在也处在某个‘临界点’?”
“不是认为,是测量结果显示如此。”穆勒博士看向房间里的每一个人,“这也是我邀请你们来的原因之一。艺术展是个幌子,我想看看,在基金会解散近半个世纪后,是否还有人在用非传统的方式,试图理解、甚至干预这种危险的‘情绪临界态’。而你们——养鹦鹉、发奶茶币、用声波干预焦虑——看起来像是我们这个古老血脉的某种……突变分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但我必须警告你们。这条路充满危险。基金会当年的解散,并非仅仅因为理念超前或内部分裂。我们触及了一些人不能容忍的真相,试图建立一些人不希望存在的替代方案。那些力量至今仍然存在,而且随着技术发展,它们的手段更加隐蔽,也更加致命。”
王铁柱沉声问:“您所说的‘那些力量’,具体指什么?”
穆勒博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们听说过‘量化先知’吗?”
众人摇头。老人缓缓说道:“那是一个在顶级对冲基金和央行内部秘密流传的称呼,指的是一群极端相信‘万物皆可量化,一切皆可预测’的数理金融精英。他们认为,只要数据足够多,算法足够强,就能彻底消除市场的不确定性,实现绝对的预测与控制。其中最为激进的一派,甚至开始研究如何直接量化并干预人类的情绪和决策过程,以‘平滑’市场波动,实现他们所谓的‘永久稳定’。”
程砚秋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与小生等研究‘情绪频率干预’的方向岂非表面相似,但目的截然相反?吾等意在缓解个体痛苦,培育健康共识;彼等意在控制与操纵,消除‘噪声’以实现其‘最优解’!”
“正是如此。”穆勒博士点头,“基金会当年也研究情绪测量,但我们的哲学基础是‘理解与疏导’,尊重人类意识的复杂性和自主性。而‘量化先知’们的哲学是‘建模与控制’,他们将人类视为不完美的算法,需要被优化和矫正。这两种路径在技术层面可能有交集,但在伦理层面是根本对立的。”
他调出另一组数据,这次是一些极其复杂的神经网络结构图。“我们有理由相信,‘量化先知’中的激进派,已经开发出了能够大规模、隐蔽地施加‘情绪微调’的算法。这些算法可能通过社交媒体信息流、新闻推送算法、甚至某些消费产品的感官设计来实施。目的就是让大众情绪维持在一种‘高生产效率、低反抗意愿’的狭窄区间,从而为他们的宏观金融工程创造稳定的社会环境。”
莉莉安脸色发白:“所以全球范围内弥漫的这种莫名焦虑和疲惫,可能不只是经济压力的自然结果,而是……”
“而是被精心调校过的‘情绪气候’。”穆勒博士接过话头,“共鸣器检测到的‘临界状态’,一方面是真实经济压力的反映,另一方面也可能是这种人为‘情绪调校’即将失效的征兆——就像给气球持续打气,总有一个点它会爆炸。”
房间里一片死寂。共鸣器的嗡鸣此刻听起来像是某种不祥的预言。
陆川打破了沉默:“博士,您告诉我们这些,不只是为了警告吧?您希望我们做什么?”
穆勒博士深深看了陆川一眼:“首先,我希望你们活下去,保持你们的研究。你们这条‘突变分支’,或许能长出我们当年未曾想象的可能性。其次,我需要你们帮我验证一个猜想。”
他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投影在空中。“这是我们从特殊渠道获得的,一组异常金融交易数据的模式分析。这些交易表面上由不同的对冲基金执行,但深层算法特征高度相似,且与社交媒体上某些‘情绪热点’事件的出现存在统计上极不可能的相关性。我们怀疑,这是‘量化先知’们在进行实时的、大规模的‘情绪-市场’联动测试。”
老人指着其中几个标记点:“我需要你们,用你们那些……非正统的方法,在这些预测可能发生‘情绪热点’的时间和地点,制造一些‘干扰’。不是直接对抗,而是引入一些他们的模型无法处理的‘噪声变量’——比如,让一群鹦鹉突然成为网络热点,或者让一种奶茶币的价格波动与任何已知金融指标都无关。观察他们的系统会如何反应。”
程砚秋眼睛亮了:“此乃绝佳之实验!既可验证吾等‘荒诞对冲’之效能,亦可探查敌手系统之弱点!”
陆川思考着:“这活儿我们可以干。但博士,您能给我们什么支持?还有,您为什么选择我们?您那个理事会里,应该有不少资源吧?”
穆勒博士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疲惫,也有些狡黠:“理事会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同情者,也有……其他立场的。直接动用理事会资源过于显眼。而你们,在‘量化先知’的眼里,可能只是一群偶然撞进森林的迷路游客,不会引起高度警觉。至于支持……”
他朝米娅点点头。米娅从包里取出五个小小的、看起来像蓝牙耳机的东西。“这是改良版的‘个人共鸣器’,可以实时监测佩戴者周围小范围内的情绪频率密度,并在检测到极端异常(可能是针对性情绪攻击)时发出预警。它们不会被常规安检发现。另外,”她递上一张卡片,“这是一个苏黎世本地的安全屋地址和密钥,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去那里。里面有一些基础设备和逃生通道。”
穆勒博士最后说道:“艺术展期间,我会公开露面几次,作为掩护。你们可以自由参观,与其他参展者交流。但请记住,观众里可能有朋友,也可能有敌人。三天后展览开幕夜,我会在‘城市未来论坛’上发表一个简短演讲。如果那时你们还愿意继续合作,演讲结束后,我们可以讨论更具体的……协作方案。”
交流结束后,米娅推着穆勒博士离开。留下陆川五人站在共鸣器前,房间里只剩下装置低沉的嗡鸣和各自的心跳声。
“感觉像是接了个史诗任务,但任务发布人自己都只有半管血。”陆川摸了摸口袋里那个“个人共鸣器”,“你们怎么看?”
莉莉安将共鸣器小心地戴在耳朵上,它立刻变成了肤色,几乎隐形:“博士的警告是真实的。我能感觉到,就在我们谈话时,共鸣器捕捉到的城市情绪图案发生了三次剧烈的‘尖峰’,位置都指向金融区。有什么东西正在活跃。”
程砚秋已经蹲在共鸣器旁边,试图用光笔扫描其内部结构:“此装置之设计理念精妙无比!虽技术手段略显古旧,然其对‘情绪信息维度’之捕捉思路,对小生之研究大有启发!”
王铁柱则检查着安全屋卡片:“地址位于旧城区,交通便利且易于隐蔽。需尽快实地勘察,规划备用路线。”
苏杭的远程投影闪烁了一下:“已初步分析穆勒博士提供的数据样本。其中涉及的算法特征,与之前攻击奶茶币生态的秃鹫基金所用手段,有百分之三十的相似性。可能来自同一技术源头的不同应用分支。”
陆川环视队友,又抬头看向共鸣器上那幅不断变幻、仿佛随时会破碎的“情绪景观”投影。
“行吧,”他深吸一口气,“来都来了。先把这玩意儿研究明白,然后看看怎么给那些‘量化先知’的完美算法,加点鹦鹉叫和奶茶味儿的噪声。”
他掏出手机,给远在哈德逊河谷的弗兰克发了条信息:“加强园区安保,尤其是鹦鹉区。顺便问问科科,如果让它对着金融区方向叫‘稳安咯’,它觉得有效距离能有多远?”
几分钟后,弗兰克回复:“科科吃了两颗核桃,然后对着纽约方向喊了五分钟。老约翰说华尔街听不听得见不知道,但隔壁农场的牛今天产奶量增加了百分之五。这算有效吗?”
陆川看着回复,忍不住笑了。也许,荒诞才是对抗那种冰冷控制欲的最好武器。
而在艺术中心地下三层的某个隐蔽监控室里,米娅·林正看着屏幕上陆川团队的身影,对着通讯器低声汇报:“他们已经接受了共鸣器和安全屋。情绪反应以警惕和好奇为主,未检测到欺骗意图。穆勒博士的判断可能是正确的,他们确实是不错的……测试变量。”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音:“继续观察。重点记录他们对‘情绪热点’干扰任务的反应模式。另外,查清那个叫莉莉安的女士的背景,她对能量场的感知能力超出了常规范围,可能是个变数。”
“明白。那‘量化先知’那边的动向?”
“按计划进行。展览开幕夜,将是第一次大型同步测试。让我们看看,这些来自纽约的‘荒诞对冲者’,能否在瑞士的金融心脏地带,掀起一点有趣的涟漪。”
通讯切断。监控屏幕上,陆川正指着共鸣器的某个部件,对程砚秋比划着说什么,表情生动得像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米娅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
窗外,苏黎世的天空渐渐阴沉,利马特河的水流似乎比往常湍急了一些。城市某处,巨大的服务器集群正无声运转,调整着亿万条信息的分发权重;而在另一处,古老的钟楼机械地敲响整点钟声,仿佛对即将到来的一切一无所知,又仿佛知晓一切,却选择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