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京师,正值小冰河时期,寒冬已然降临。
望着眼前漫天飞雪,朱由校神色凝重,心情沉重。
因天灾频发,北方各省秋税收入较去年更为减少。
尤以陕西、山东两省为甚,除少数府州外,其余重灾区均已蠲免赋税。
即便如此,底层百姓生活依旧困苦不堪,仍有不少人靠啃食树皮草根度日。
而顺天府与山西所征赋税,连维持地方运作及朝廷日常开支都捉襟见肘。
更遑论还要供给九边、辽东等军事要地。
湖广地区又恰于秋收时节爆发苗乱。
虽吴胜已基本平定叛乱,但战事仍毁损大量稻田与庄稼。
眼下他唯一寄望的,便是朝廷在南直隶这一富庶之地的税收能顺利征收。
“万岁爷,天寒地冻,还是回暖阁去吧,莫要冻坏了龙体。”
看着皇帝在雪地中来回走动,眉头紧锁,许久未语,感受到冷意的王朝辅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劝道。
“寒冷却能使人头脑清明,心神安定,朕思虑国政,亦能更为周详。”
此时的朱由校,心情极为沉重。
除了大明国库赋税收入持续下滑之外,还有一件事令他久久难以释怀。
魏忠贤所掌的东厂,未能完成差事。
山东白莲教首领徐鸿儒,至今仍未落网。
尽管他已对魏忠贤施加了极大压力,但有些事,终究强求不得。
白莲教在山东盘根错节,盲目追随的信徒数以万计。
徐鸿儒此人一向行事隐秘,毫无踪迹可循,官府甚至长期不知其存在。
因此无论东厂如何设法追查,费尽心机仍无法将其擒获。
然而由于朱由校早有预料并加以干预,白莲教并未如历史那般在今年起事作乱。
但即便如此,朱由校也已做好在山东用兵的准备。虽压力如山,却不得不提前筹划。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当年万历皇帝会选择退让。
纵然贵为天子,统御四海,也并非万事皆能随心所欲。
更令人无奈的是,有些事你明明预见,也倾尽全力去阻止,最终的过程与结局却依旧令人失望。
他当年征收矿税是如此,与文官集团争夺税收之权也是如此。
而如今的自己,同样陷入这般困境。难道对于白莲教这个隐患,真的只能静待其发难吗?
朱由校苦思无果后,便不再执着于无谓的烦忧。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前局势虽不利,却尚未到不可挽回之地步。
白莲教固然棘手,但他们终究是一群乌合之众。
纵观史册,其类起事数百次,自蒙元始,历经大明、满清两朝五百余年,哪一次不是终被剿灭?
“王伴伴,传旨山东布政使司,各府州县城池,严禁人员随意出入,尤以游方僧道、行脚头陀之流,务必严加盘查管控。”
“告知魏忠贤,凡与白莲教有所牵连者,一律拘捕,一个不留,随后发配辽东或九边充军,修路戍边。”
既然一时无法擒获徐鸿儒,那就先剪除其根基与羽翼。
如此即便其日后起事,也可在一定程度上遏制叛乱规模,减轻朝廷平乱之负担。
虽然山东局势与财政问题令朱由校头痛不已,但这一个月来,他也并未虚度光阴。
因已设立城防军与警部,他顺势裁撤了原有的辅兵营。
当初设立辅兵营,本意是作为后备力量与后勤支援之用。
如今城防军已然成形,辅兵营自然显得多余。
更何况,朱由校此举亦含有改革军制之意。
大明军队体系中,存在一大弊病。
军户身份尴尬,战时执戈上阵,闲时则耕田劳作,还要为文武官员充当杂役。
他曾记得翻阅《明实录》时看到,有朝中大臣搬家,竟向兵部申请调令,从京营抽调数千士兵充当苦力。
荒唐至极!京营尚且如此,地方卫所可想而知。
因此,朱由校决心彻底推行军队职业化。
一旦入伍,便专司训练与作战,唯听军令而动,无需再兼农事杂役。
同时,军队亦应分级,划分为野战军与防守军两类。
将军队朝着后世现代化方向推进,这一方向绝无错误。
至于早已腐朽不堪的卫所军,则不宜再纳入主力战备序列。
将来可将其整体转为屯田军,专职耕种与粮运。
当然,眼下推行全面改革尚非时机。首要之务,是先构建制度框架,于京师试点施行,再逐步推广至全国。
而辅兵营这七万士卒,虽未曾经历战阵,但平日操演训练极为扎实。
多数人已有逾一年的服役经历,若以每日勤练为标准衡量,这些辅兵早已达到各项军事考核之要求。
他们唯一欠缺的,仅是实战经验与战火淬炼罢了。
不过此事并不足虑,眼下羽林军十万大军中,多数皆身经百战,二人带一人上阵,实属游刃有余。
因此,这七万人被分为两部,其中五万编入羽林军四大营之中。
整补之后,羽林军总兵力将达十五万之众。
骁骑营骑兵总数约四万,内含一万五千蒙古轻骑,三千正在受训的火枪骑兵,以及两千重甲铁骑。
神机营火器兵则约三万,配有整整七千火铳手,其中一千人已装备最新型的神武燧发火铳。
其余火铳兵虽未列装神武铳,所用亦皆为改良款火绳枪,质量上乘,性能稳定。
在此时代背景下,此等装备尚不落伍,具备极强作战能力。
至少对阵建奴与蒙古鞑子之时,毫无压力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