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行星残骸,远观如一颗死寂的巨岩。但当“破晓号”缓缓降落在其相对平坦的背阴面,打开舱门后,一股更加直观、更加浓郁的蛮荒气息混杂着星辰与金属的锈蚀味道,扑面而来。
这里并非没有“大气”,而是存在着一层稀薄的、由逸散的星辰之力和微尘组成的“星尘雾霭”,光线透过这层雾霭,显得更加晦暗冰冷。地面坚硬如铁,布满了撞击坑和纵横交错的沟壑,表面覆盖着一层灰黑色的、仿佛金属氧化物般的尘埃。一些奇形怪状的、闪烁着暗淡幽光的晶簇从裂缝中顽强地生长出来,像是这片死寂大地唯一的“植被”。
然而,死寂只是表象。
几乎就在星舟降落、引擎熄火的几个呼吸后,远处一片隆起的“山峦”阴影中,便传来了一声低沉、贪婪、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嘶吼。紧接着,两头体长超过五丈、形如放大了万倍的金属甲虫、却长着三对复眼和一对巨大螯钳的生物,从阴影中冲出,目标直指刚刚停稳、还散发着微弱能量余温的“破晓号”!它们的外壳呈暗金色,布满了天然的防御符文般的纹路,口器中滴落着腐蚀性的酸液,显然将星舟当成了送上门的“金属大餐”。
“没完没了了!”王壮骂了一句,就要提盾冲出。
“等等!”林昊抬手制止,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两头冲来的“星铁甲虫”以及更远处的阴影,“欧阳大师,启动低功率防护力场,暂时隔离。所有人不要离开力场范围,先观察。”
一层淡蓝色的能量薄膜从星舟表面升起,将附近百米范围笼罩。那两头甲虫狠狠撞在力场上,发出沉闷的“嘭嘭”声,螯钳疯狂撕扯,却一时难以突破。
林昊的注意力并不全在甲虫身上。他的神识(在这里受到压制,只能覆盖数里)仔细感知着周围环境。很快,他便发现了令人心惊的一幕。
就在左侧不远处的一个深坑边缘,几株看似不起眼的、如同灰色苔藓般的植物,突然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迅速将几块被甲虫震动溅落过去的、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碎屑“吞没”。而更深处的坑底阴影中,隐约可见一些更细小的、形如蜈蚣却长着翅膀的生物,正为了争夺一小块散发微光的晶石碎片而疯狂厮杀,瞬间便有几只被同类撕碎吞噬,胜者则拖着残破的身躯,叼着晶石迅速钻入地缝消失。
弱肉强食,从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步起,就以最直观、最残酷的方式展现!
“这鬼地方……连石头和草都成精了?”一名天风古城的护卫咋舌道。
“不是成精,是这里的法则催生的一切生灵,天生便具备掠夺、吞噬、进化以自保的本能。”了尘大师面色凝重,“贪、嗔、痴、杀,在此地被放大到了极致。便是这稀薄的星尘雾霭中,老衲都能感应到无数微弱的、充满了占有与毁灭欲的意念碎片。”
苏晴快速记录着所见所闻,低声道:“根据商会那份最古老的记载,古妖星域并无‘文明’与‘野蛮’的明确分野,只有‘强弱’与‘生死’。资源、领地、能量,一切都靠争夺。强大的个体或族群占据富饶的星域或碎片大陆,弱小者要么依附,要么在边缘挣扎,要么成为食物与垫脚石。这里没有‘道理’可讲,只有‘力量’为尊。”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两头还在攻击力场的星铁甲虫,突然停下了动作,警惕地转过头。只见不远处一片更大的阴影中,缓缓站起一个更加庞大的身影。
那是一头形似巨猿、但浑身覆盖着厚重岩石般甲壳、头顶生有一对弯曲犄角的生物。它的体型是甲虫的两倍以上,每一步踏下都让地面微微震颤,暗黄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残忍而狡黠的光芒。它看了一眼被力场保护的“破晓号”,又看了看那两头甲虫,似乎衡量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示威般的低吼,猛地扑向其中一头甲虫!
战斗瞬间爆发!岩石巨猿力量惊人,甲壳防御也不弱,但甲虫的螯钳和酸液同样危险。双方都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只有最原始的力量碰撞、爪牙撕扯、酸液腐蚀。岩石崩裂,甲壳破碎,嘶吼与撞击声不绝于耳。
仅仅十几个回合,那头被重点攻击的甲虫便被巨猿抓住机会,一双岩石巨拳狠狠砸碎了其头部甲壳,随后被撕成两半,淡绿色的体液和内脏喷溅一地。另一头甲虫见势不妙,立刻振动甲壳下隐藏的翅膜,仓皇逃窜。
巨猿没有追赶,它贪婪地撕咬着甲虫的尸体,发出满足的咀嚼声。同时,它那双暗黄的眼睛,再次瞟向了“破晓号”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似乎在宣示:这片区域,现在是它的领地!这些“铁疙瘩”和里面的“小东西”,要么滚,要么成为下一餐!
目睹这血腥、直接、毫无转圜余地的生存竞争,使团众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在这里,示弱等于死亡,退缩等于放弃生存权。
“看来,想安安静静修整是不可能了。”林昊眼神冰冷,心中却有一股火焰被点燃。这种环境固然险恶,但也极其锻炼人。想要在这里立足,就必须比这里的“土着”更狠,更强!
“林兄,让俺去会会这大石头猴子!”王壮战意升腾,这里的土属性能量让他感觉如鱼得水。
“不,这次我来。”林昊踏前一步,目光锁定那头正在进食、却不忘警惕这边的岩石巨猿,“我们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临时据点,也需要了解这些本地‘居民’的实力层次和战斗方式。既然它把我们当成了猎物,那就让它明白,谁才是猎人。”
他示意欧阳冶:“关闭防护力场。”
力场消失的瞬间,岩石巨猿立刻停止了进食,猛地转过身,獠牙外露,低吼着面向林昊,它感觉到了这个“小不点”身上散发出的不同于星舟的、让它隐隐感到威胁的气息。
林昊没有直接冲过去。他先是缓缓释放出自身星河境巅峰的气息,同时尝试引动周围的星辰之力。在这里,星力驳杂狂暴,但他有星坠作为核心过滤器,更有太虚领域对能量的掌控经验。很快,他身周便凝聚起一层暗银色的星辉,其中夹杂着丝丝古妖星域特有的蛮荒气息。
这一举动,似乎让那巨猿更加警惕,它停止了低吼,暗黄的眼珠死死盯着林昊。
林昊开始向前迈步,步伐沉稳。他没有立刻展开太虚领域,而是将领域的力量内蕴,专注于对自身力量与周围环境的协调。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气势就攀升一分,与这片大地的脉动隐隐契合。
当距离巨猿不足百丈时,巨猿终于按捺不住捕猎者的本能与领地意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带着惊人的压迫感猛冲而来!巨大的岩石拳头撕裂空气,砸向林昊头顶!
这一拳,力量远超之前的赤鳞星蜥,恐怕已接近人类修士星河境后期的全力一击,且带着一股沉重的“势”,能压迫对手心神。
林昊不闪不避,眼中精光爆射。
“来得好!”
他右拳紧握,不再融合古妖星域的驳杂星力,而是将自身精纯的《星辰诀》星力、源星碎片的本源气息、以及太虚领域对力量的极致压缩掌控,三者合一!
拳锋之上,亮起一点璀璨到极致、却又凝练到极致的银色星芒,如同超新星爆发前的奇点!
“星陨——破晓!”
一拳轰出,无声无息,却仿佛抽干了周围的光线!那道凝练的银色拳芒,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轰在了巨猿砸下的岩石拳头中心!
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爆响!巨猿那足以硬抗星铁甲虫螯钳的岩石拳头,在接触到银色拳芒的瞬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从中心炸裂开来!碎裂的石块混合着暗红色的血液与某种能量经络,呈放射状向后崩飞!
“嗷呜——!!!”
凄厉痛苦到极点的惨嚎从巨猿口中爆发,它那庞大的身躯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带动,向后踉跄倒退,每退一步都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裂坑,那条右臂更是软软垂下,拳臂连接处一片血肉模糊,几乎被废!
一拳!仅仅一拳!便重创了这头气势汹汹、实力堪比星河境后期的强悍星兽!
这一幕,不仅让使团众人精神大振,更让远处一些隐藏在阴影中窥视的、大大小小的生物气息,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瞬间隐匿消失了不少。弱肉强食的法则,在此刻反向演绎——林昊用绝对的力量,宣告了这片临时落脚点的“主权”!
那岩石巨猿眼中充满了惊骇与恐惧,它再也不敢停留,甚至顾不上断裂的手臂和未吃完的甲虫尸体,用剩下的左臂支撑着,连滚爬爬地逃向远处,很快消失在嶙峋的石林之后。
林昊缓缓收拳,感受着拳头上传来的细微反震和体内略有激荡的星力。这一拳他用了七成力,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这里的生物虽然凶悍,但战斗方式直接,对能量的运用也相对粗糙,更多的是依赖天赋肉身和本能。同等力量下,人类修士精妙的功法和战斗技巧,配合高阶的领域或法则领悟,往往能占据优势。
“清理一下,以此处为中心,布设简易防御警戒阵法。”林昊下令,“欧阳大师,抓紧时间检测星舟损伤,收集环境数据,尝试与我们的星图进行比对定位。苏副使,记录刚才战斗的数据,分析这类星兽的弱点。其他人,轮流警戒,王壮、墨渊,你们带两人去附近探查,不要走远,以摸清地形和潜在威胁为主。”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有了林昊刚才立威的一拳,短时间内应该没有不开眼的星兽敢来打扰。
林昊走到星舟旁,选了一处较高的岩石盘膝坐下,一边调息恢复,一边默默感悟。
这古妖星域,果然残酷,但也果然是一处绝佳的磨砺之地。这里的压力,这里的法则,这里的生死搏杀,都逼迫着人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适应、成长。
他隐隐感觉到,胸口星坠的脉动,与脚下这片残骸大地深处某种极其微弱的、类似“星辰残骸核心”的波动,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这让他对星陨子给的那份“远古星妖传承”残图,更多了一份期待。
就在使团众人忙碌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极远处,一块仿佛天然形成的、高达千丈的尖锐“石峰”顶端,一双冰冷、锐利、仿佛能洞穿虚空的暗金色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这个突然出现的“小点”,以及刚才那短暂却耀眼的一拳。
眼眸的主人,身影完全融入岩石的阴影与纹理之中,只有极其微弱、却充满古老与威严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引而不发。
它看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思索与评估,随即,那暗金色的眼眸缓缓闭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一丝极淡的、带着标记意味的奇异波动,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区域的星尘雾霭之中,如同猎人留下的无形印记。
弱肉强食的妖域,永远不会对闯入者真正漠视。更强大的猎手,或许已经将目光投向了这群来自遥远星域的不速之客。而林昊他们的古妖星域之旅,在见识了最底层的残酷竞争后,即将开始接触到这片广袤星域中,那些真正占据食物链顶端、拥有智慧与传承的……星妖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