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上的皇帝快把头给揉秃了。
“人呢?巴图鲁口中的那个‘女将军’呢?”
“上京城都快给朕翻过来了,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底下的大臣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接这个话茬。
皇帝焦头烂额,在殿前来回踱步,龙袍下摆甩出暴躁的弧度。
找不到?
找不到一个,那就凑!
他猛地站定,眼中迸发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传朕旨意!”
“既然找不到那一个,就从京中所有将军府上,给朕凑几个能骑马射箭的小姐出来!”
“打包送去和亲!”
此令一出,整个上京城的将门圈子,炸了。
但凡家里有适龄小娘子的,无不花容失色,愁云惨淡。
“什么?让我去嫁给那个山麓族的巴图鲁?”
“那个传闻里身高八尺,壮得跟头黑熊一样的蛮子?”
“我不要!我死也不要嫁去那种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
一时间,各家将军府邸是鸡飞狗跳。
小娘子们哭的哭,闹的闹,还有的连夜让爹娘去给自己物色夫婿,只求赶紧定下亲事,逃过这一劫。
京中那些尚未婚配的年轻将领,瞬间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平日里无人问津的武将,如今门槛都快被媒婆给踏破了。
连赵绿柳私下里编绘着玩儿的《上京美男图册》,都一夜之间洛阳纸贵,销量猛增。
各家小姐人手一本,躲在闺房里偷偷翻阅,恨不得对着图册上的人影,当场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定了。
这本私下流传的“小黄书”,竟在此刻被她们奉为了救命的“择婿宝典”。
而这一切风波的始作俑者,巴图鲁王子,早已被上京城的软红十丈迷晕了头。
草原上的烈酒哪有这里的温柔乡醉人?
尤其是那些笙歌不夜的风月之所,更是让他来了就不想走。
不少嗅觉灵敏的官员,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变着法子地请他宴饮作乐,试图从这位王子身上捞点政治资本。
公款吃喝,讨好外敌,简直把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
酿红楼。
上京城里最销魂的所在。
这里头的头牌,小桃红,更是个中翘楚。
她一段纤腰柔若无骨,眼波轻轻一转,便能把那些自诩勇士的草原汉子勾得魂都没了。
那袅袅的歌喉,婉转的唱腔,更是让这群只听过牛羊叫的莽夫们,心里痒得百爪挠心。
雪山上哪见过这等水做的尤物?
只见她身披一层薄如蝉翼的红纱,在满堂宾客间穿梭游弋。
那身段,那风情,真就如同一尾最灵动的红鲤鱼,轻而易举地,就游进了在场每个男人的心坎里。
巴图鲁更是看得眼都直了,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街坊邻里们远远看着酿红楼夜夜笙歌的景象,免不了在背后指指点点。
“呸!一群娼妓!”
“平日里勾引咱们大乾的男人也就算了,现在连侵占我们国土的蛮子都当成上宾伺候,真是半点廉耻都不要了!”
“商女不知亡国恨,古人诚不欺我!”
骂声四起,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然而,他们又哪里懂得,这些在风尘里打滚求生的女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们不是不知亡国恨。
她们只是换了个战场,用另一种更凶险的方式,与这些踏上国土的蛮人周旋。
她们一面巧笑倩兮,将巴图鲁和他那些随从口袋里的银钱榨得一干二净。
另一面,她们用比账房先生还精明的眼睛,将那些谄媚讨好、拿着民脂民膏公款宴请的官员,一个一个,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
夜深人静时,小桃红褪去一身的媚骨,眼神冷得没有半点温度。
她对着围在身边的姐妹们,声音压得极低。
“都看清楚了吗?”
“今天请客的那个侍郎,还有陪酒的那个兵部主事,他们那副哈巴狗的嘴脸,都给我记下来!”
“他们用老百姓的血汗钱来讨好我们的仇敌,这笔账,必须得有人跟他们算!”
“姐妹们,把这些狗官的名字,都记清楚了!”
她的眼中毫无媚意,只有冷静和决绝。
一份写满了名字的沉甸甸的名单,很快就通过一条隐秘的渠道,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御史崔湛的案头。
接下来,就该轮到那些尸餐素位的蛀虫们,好好尝尝被弹劾的滋味了。
酿红楼最奢华的暖阁内,熏香馥郁,酒气氤氲。
巴图鲁袒露着毛茸茸的胸膛,左拥右抱,满脸的得意与快活。
他刚刚才和两个姐儿在床上颠鸾倒凤了一番,此刻气息还未完全平复,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一个胆子大些的姐儿,将剥好的葡萄喂到他嘴边,纤纤玉指在他粗壮的胸膛上画着圈。
她娇滴滴地开口,声音甜得发腻:“王子殿下,您天天把那个‘林远’小将军挂在嘴边,说非她不娶,说她是天上的雄鹰,怎么一转头,又在我们这些姐妹这儿……这般快活呀?”
“莫非,您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哄我们开心的?”
巴图鲁听了这话,不仅没有半点被戳穿的愧色,反而爆发出一阵粗野的大笑。
“哈哈哈哈!”
他粗糙的大手在身边另一个姐儿光洁的背上重重捏了一把,引来一阵娇呼。
他得意洋洋地宣布:“这你就不懂了!”
“那个林远,是正餐!是必须用金盘子端上来的大餐!是要娶回去摆在大帐里,让我所有族人都敬畏的正妃!”
他那双淫邪的眼睛,贪婪地扫过身边几个衣衫不整的姐儿。
“而你们嘛……”
他拖长了调子,言语里的轻蔑和玩弄不加掩饰。
“你们是开胃的小菜,是饭后的甜点!一个个滋味不同,让人回味无穷啊!”
“正餐要吃,小菜也不能少,这才叫相得益彰嘛!本王子一个都不想放弃!”
话音刚落,他一个饿虎扑食般的翻身,又将方才问话的那个姐儿死死压在身下。
房间里顿时又响起了一阵阵不堪入耳的娇呼和浪笑,满室春色,愈发热闹。
只是,在巴图鲁看不见的角度。
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个姐儿,脸上那谄媚入骨的笑容瞬间冷却。
她的眼中,闪过一道清晰无比的鄙夷和深切的厌恶。
她与其他姐妹们在空中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充满了嘲弄。
许久之后,巴图鲁终于筋疲力尽,鼾声如雷地沉沉睡去。
几个姐儿轻手轻脚地退到外间。
“呸!什么玩意儿!”
之前被压在身下的那个姐儿,一出门就压低声音啐了一口,脸上满是止不住的嫌恶。
“什么正餐小菜,他把我们姐妹当成什么了!一个粗鄙的蛮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小桃红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散乱的衣襟,一边用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指尖,那动作,简直是要擦掉什么脏东西。
“一个被欲望冲昏头的蠢货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
她冷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不过,他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们。”
她抬眼,看向角落里一个负责执笔记录的姐妹。
“都记下了吗?”
“‘林远是正餐,姐儿们是小菜’。”
“‘正妃要敬畏,玩物可回味’。”
小桃红的眼神变得锋利。
“把这些混账话,连同他刚才喝醉了吹嘘的,在边境杀了我们多少兵士、抢了多少牛羊财物的那些醉话,一字不落地,全都给我记下来!”
这些看似轻浮的调笑,这些醉后的狂言,经过她们的筛选和记录,就成了一份份勾勒出巴图鲁真实嘴脸的铁证。
甚至,里面还可能包含着重要的军事情报。
她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些碎片,连同那份官员名单,一同化为最锋利的箭矢。
然后,经由崔湛的手,狠狠地射向那些该千刀万剐的目标。
巴图鲁还在温柔乡里,做着他那齐人之福的春秋大梦。
他压根不会想到,自己说的每一句轻浮话语,吹的每一个牛皮,都在为他自己,也为那些与他勾结的官员,编织着一张天罗地网。
收网的时候,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