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殿,把弘曦放到榻上让他自行玩耍后,她就忙着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又是挑拣衣裳,又是翻捡首饰的,
那股子兴冲冲的劲儿,把盼着随行的模样演得十足十的真切。
雍正见了,也无奈劝道:“别翻这些了,到时候用不上。祭祀得穿吉服随朕祈福,这些闲常衣物哪有机会上身?”
安陵容听见这话却猛地回头,眼里的雀跃都淡了些,反倒是掺了几分局促,就见她快步走到雍正跟前福了福身:
“皇上这话的意思,是让臣妾替皇后娘娘,陪着您行那祭祀大礼......这,这臣妾又如何敢应?
要知道祭祀乃是国典,规矩森严,臣妾一个妃嫔随行本就已经于礼不合。
更何况这宫里还有皇后,也有贵妃在,这等大礼之事,又哪轮得到臣妾出头。”
说着,她的语气也是愈发恳切:“这要是被众大臣们给瞧见,少不得要上折子劝谏一番。
皇上为大清如此殚精竭虑,怎能因臣妾这点不妥当,平白落个话柄?就算皇上肯应允,臣妾也万万不敢应。
您是万民敬仰的明君,臣妾也绝不能让您受那等非议。”
雍正听罢也是皱了皱眉,又开口宽慰道:“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不过是陪朕一同祭祀罢了。”
可安陵容依旧坚定摇头,神色里更是带上了真切的担忧:“皇上也得想想,这世间的人言可畏。
即便皇后身子不适,可在外人眼中她与皇上终究是夫妻一体。若是让旁人觉得,连臣妾这等嫔妃都敢越过皇后,
那往后,怕是连皇权都要被他们给轻慢了去。臣妾又怎敢因一己之私,把皇上拖入这般境地?”
她这话却是说到点子上,如果提起爱情雍正或许会上头。可一旦牵扯到帝王权柄与威严,他也必定会三思而后行。
再加上她刚才所说也绝非虚言 ——
皇后尚在人世,且无过错,她若贸然陪着雍正行祭祀大礼,在那些恪守正统的朝臣眼中,定然会被斥为祸国妖妃。
她又不是疯了,又怎会陪雍正做这等蠢事,安安分分苟着发育不好吗,何必平白坏了口碑?还只是为了溜达......
若是私下里悄悄出宫倒也罢了,这般大张旗鼓地僭越,她可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荣耀一时与安稳一世,她分得明明白白。
别说她了,便是如今的华贵妃,若雍正真要找她代行此事,想来她也定会断然拒绝。
若不是从雍正眼里瞧出了十足的真心实意,安陵容都要疑心雍正这是故意给她设套了。
于是她定了定神,当即也敛了先前的急切,眼眶微微泛红,摆出一副未语泪先流的模样望向雍正。
此时雍正也被她的话给点醒了神。这些日子他大权在握,朝局上除了隆科多也是再无旁人掣肘,
不知不觉竟有些心浮气躁,才会冒出这般仅凭喜乐的念头。
他本就是个政治娴熟的帝王,即便再不喜宜修,也不该在祭祀这等国之大典上公然折辱皇后 ——
要知道,这紫禁城里,除去太后,便只有他与皇后才是名正言顺的主子,其余人皆是奴才。
真要那般做了,也无疑是轻贱了自己的帝王权柄。
一时冲动过后,先前的热络褪去,剩下的便是对自己这段时日行事的反省。
他望着安陵容泛红的眼眶,语气更是柔软至极:“倒是朕考虑不周了,没顾着这些规矩忌讳。”
安陵容一听这话,便知这是劝成了,当即也收了那泛红的眼眶,转而换上一副满心感动的模样,望着雍正说道:
“都是皇上疼惜臣妾,才会越过皇后想到臣妾,臣妾心里真是又暖又感动。”
这话戳中了雍正的心思,他听得也十分受用 ——
自己本就是一片真心,只是没顾全规矩,容儿这般懂他,倒让他更觉欣慰。
当下便伸手拉过安陵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你是个懂事的。换作旁人怕是巴望着这份荣耀,哪会提醒朕这些。”
“皇上,说实话臣妾其实也真想陪着您去。” 安陵容顺势靠在他肩头,语气恳切,
“可臣妾更在意皇上,也不想让您的帝王生涯,因臣妾的这点小事出半点纰漏,所以也只能忍痛拒绝了。
不过皇上可得给臣妾些补偿,不然臣妾这可算是空欢喜一场,也太亏了些。”
“哈哈,那是自然!” 雍正被她逗笑,语气愈发温和,“容儿就是朕的一面镜子,总能在朕糊涂时替朕拨开迷雾。
朕又怎舍得让你去受那委屈,更何况这事本是朕考虑不周导致。”
安陵容眉眼弯起,笑着应道:“有皇上这句话就够了,也不枉臣妾推了这么大的荣耀。”
雍正被她逗得笑出声,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你想要什么补偿?只要朕能办到的,尽管说。”
安陵容当着他的面眼珠转了转,似是认真琢磨了片刻后,才仰头笑道:“臣妾也不要什么贵重东西,
只是这次空欢喜一场,那皇上下次出宫,如果方便的话,可要想着带臣妾一同前往。
臣妾久在宫中,可是还没陪皇上一同出行过,贵妃可是说过,皇上曾经陪她骑马射猎,臣妾可很是羡慕呢......”
她这话又一次说到了雍正的心尖上 —— 不求珠宝玉器,只想陪他这个夫君一同游玩,定是太惨了朕!
可见容儿心里装的都是他这个人,而非旁的虚头。于是他指尖又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语气宠溺:
“这有何难?等过些日子移驾圆明园,朕便带你出园四处游览一番。就只有你和弘曦,再不带旁人,你看如何?”
安陵容听闻此言,眉眼弯的更盛,把所有的欣喜都表露在雍正面前,力求让雍正能够感受到她的这份欢喜,
正向反馈嘛,每个人都喜欢,哪怕他是帝王。而她这番真切的欢喜,直直落在雍正眼里,也让他心里愈发得意。
“那臣妾可就等着了。” 安陵容依旧笑意盈盈,顺势又多问了一句,
“只是此次移驾圆明园,皇后是否会一同前往?还有柔常在那边,她怀着身孕,不知该如何安排?”
雍正略一思忖,应道:“皇后身子还弱,这次该不会去了。
至于柔常在,太后已然下旨让她安心养胎,便留在宫里,不必去园里添乱。”
说着又看向她,“对了,你若是想换个清净宫室,尽管跟朕说。”
安陵容连忙摇头,笑意温和:“上下天光就很好,旁边还是襄嫔的杏花春馆,温宜是弘曦的玩伴,便不换了。”
顿了顿,她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不过皇上,贵妃已然生下瑾瑶公主,原先住的清凉殿怕是有些狭小。
依她的位分,该换个更敞亮的地方,也方便养育公主。”
雍正赞许地点头:“你想得周到。那便让她住茹古涵今吧,离长春仙馆和九州清晏都近,也配得上她的身份。”
说罢,他也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等入园安置妥当,朕便带你寻个机会出园,去附近玉泉山或是海淀镇上逛逛。”
“臣妾都听皇上的,定好好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