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笙的表情瞬间呆滞，怎么可能？！他入宫的时候看了多少遍，匣子是空的……
大家都在盯着他，目光自然而然的集中到那个物件上。顾将军扫过的目光一凝，飞速上前将东西捡起，表情严肃的递向了御案。
他与胡人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对方的东西太熟悉——：“陛下！”
圣上惊得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枚纹路奇异的令牌：“胡人的令牌，为何在爱卿手中？”
刘伯笙傻了，他看的分明，这不是他藏在十里亭外荒山上不见了的令牌吗？怎么跑藏盟书的匣子里了？
“这，这，臣不……”
“呵——”顾将军脸色冷了下来，“方才国公还口口声声说匣子里的东西是你亲自放的，转眼就想说不知道？”
“我，我……”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刘伯笙的思路，他张了半天嘴，硬是，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夫人则拉着女儿与徐乐婉警惕的后退：“好啊，感情不是丢了东西，是国公想借此来污蔑我顾家吧。”
情势急转直下，刘伯笙脸上见了汗，他猛然跪倒在地，脸上不在是慌乱，而是混杂着委屈、愤怒和决绝的复杂：“陛下明鉴！是老臣情急之下未说清楚，此令牌，乃是老臣命安插在胡人的暗探，拼死送回的。正是为了引得奸细上钩，老臣想着，若是奸细的眼线来盗取此物，或许，可趁机为陛下分忧，为朝廷除害！可现在，伪证与银票被盗，仅剩下了这枚令牌。”
御书房一时静的罗针可闻，圣上盯着令牌神色不明。顾将军看了眼自己的妻儿，又看了眼那枚令牌，抿了抿唇，跟着不出声。
一切都发生在眼皮底下，圣上信与不信可自行决断，他说的多，反而是添乱。
“陛下，臣一心为了朝廷，从无二心啊。”刘伯笙以头触地，心中惊怒交加。
“爱卿起来吧。”圣上语气淡了许多，“既然如此，这枚令牌，朕命人好好查查，来自哪里，作何用处。至于伪证，国公到底人手单薄，朕命锦衣卫去查。”
刘国公身子一僵，锦衣卫中不乏高手在，看来，有些人不能留了。
“谢陛下恩典，臣一心为国，奈何屡屡思虑不周，行事不当，还请陛下责罚。”
“陛下，”顾夫人在旁扬声道，“臣妇虽为女子，也知有疑岂能不究，既然国公跑到御前状告我顾家偷了他的东西，还请陛下请嬷嬷搜身、搜车，以洗清臣妇冤屈。”
“这——”圣上为难，顾将军身为一品大将军，顾夫人亦然是一等诰命，旁边还站着个他亲封的二品诰命，岂能随意搜身？
“夫人所言极是。”顾将军立即帮腔，“不然过了今日，国公仍咬死是我府中人盗了他的东西，只怕臣，百口莫辩。”
“国公以为呢？”圣上心头冒起了火气，真是会给他找事！
刘伯笙还跪着呢，方才他想客气两句起身的主意被顾夫人打断，这会儿圣上没再说话他没敢起。满殿的人都站着，就他跪着，这滋味真是不好受。
有心说不搜，他怕啊……那东西一旦被拿出来，他轻者国公之位没了，重者就要在牢狱中度过后半生。
“这……”
“陛下。”顾将军再度出声，“臣即将南下修建河道，若今日不能在国公面前洗清嫌疑，待臣南下，相隔千里，国公仍咬定臣盗取了他的东西，闹开了耽误工程进度，实在是不妥。”
顾夫人扫了夫君一眼，语调柔和下来，先是叹了口气：“陛下，臣妇自请搜身，您不必为难。能让国公本该在颐养天年的年纪，闹到宫中告御状，自是不该忽视。”
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谦恭，实则以退为进，将御前的火焰撩拨的更旺。局势已然清明：一边是战功赫赫，顾全大局却反受刁难的国之重臣；另一边是尸位素餐、靠着圣恩为些许小事便闹得鸡犬不宁的勋贵。
圣上沉默许久，指节抵住额角还未表态，外面忽地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太妃娘娘驾到——”
好了，顾家撑腰的来了。
“参见太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顾家人分列两旁，跪地行礼。
圣上从御案后绕出，欠身行礼：“太妃金安。”
“陛下。”太妃回礼，被宫女搀扶着落了坐，扫视了一圈御书房的人，“都起来吧，不就是去了趟相国寺上香，闹什么呢这是？”
“呃——”圣上尴尬，事情太多，他反而不知从何说起。
太妃抬手，对着徐乐婉道：“婉婉来。”
徐乐婉顺从向前，福身一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姑婆~”
太妃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声音中透露着心疼：“昨日哀家就同你说过，心意到了就好，何必非要去相国寺为哀家祈福？你虽一片孝心，可若因此沾染了‘不干净’的是非，叫哀家如何心安？再说，你是陛下亲口刚刚册封的二品诰命，圣恩犹在，倘若因着一些莫须有的嫌弃添了堵，伤的是天家的颜面。”
一句话指桑骂槐，将刘国公骂了个体无完肤。因着他处处与顾家作对，太妃早就想敲打于他。
“让姑婆担心了。”徐乐婉顺从的认罪。
“陛下，婉婉一片孝心本是因哀家而起，到底出了何事把人从城门口叫过来问询？”太妃心里痛快了，这才开始询问。
“国公，此事因你而起，你来与皇额娘解释。”圣上连爱卿都不叫了。
刘伯笙刚借着太妃的起身站起来没多久，闻言忙又跪了回去：“……是，臣遵旨。”
刘伯笙仔细回忆着方才的细节，将事情磕磕绊绊的讲了一遍。至于为何磕磕绊绊，当然是他要在叙述过程中，补好所有漏洞的同时还得佯装成他太过急躁忘了说的表象。
太妃娘娘听完并未多说，只点头道：“陛下，顾家愿意搜身一证清白，您何不应允？”
“顾爱卿乃朕的股肱之臣，岂能行此唐突之事？”圣上为难道。
“罢了，陛下做不得的，让哀家来做。来人，将顾家女眷带去偏殿搜查身上是否有国公说的伪证。另外宫门口的马车，也要派主事嬷嬷前去查看。”太妃径直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