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两条小短腿悬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手里还抓着一根不知从哪拔来的狗尾巴草,正无聊地扫着石头上的灰尘。
而在她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男人。
男人身形佝偻,露在斗篷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白色,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苔藓。他的左脸颊上有一道狰狞的烧伤疤痕,一直延伸到嘴角,破坏了原本还算儒雅的五官。
正是诈死逃脱的雪长老。
“小丫头,别玩草了。”雪长老的声音沙哑刺耳,像两块粗糙的砂纸在摩擦,“叔叔这里有好东西给你。”
女儿停下晃动的腿,抬起头。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瞳孔是纯粹的琥珀色,遗传了银虎的霸气,眼尾却微微上挑,带着乐清特有的灵动。
她歪了歪头,奶声奶气地问:“什么好东西呀?比阿父给的烤肉还好吃吗?”
雪长老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被虚伪的笑容掩盖。他蹲下身,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罐。
罐子里,趴着一只拳头大小的蜘蛛。
这蜘蛛长得极美,背部有着五彩斑斓的花纹,八条长腿上长满了细密的绒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五彩鬼面蛛。
兽世大陆剧毒榜前三的毒物。只要被它咬上一口,成年雄性兽人也会在十秒内毙命,全身化为血水。
“这可是好东西。”雪长老晃了晃罐子,里面的蜘蛛受到惊扰,开始疯狂撞击玻璃壁,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它叫彩虹糖,吃了它,你就能见到你阿母了。”
女儿眨巴着大眼睛,盯着那只狰狞的蜘蛛,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恐惧,反而透着一股好奇。
“真的吗?”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可是阿母说过,越鲜艳的东西越有毒哦。”
雪长老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小崽子,才这么大点,警惕性竟然这么高。
他打开罐子的盖子,用一种带有蛊惑意味的语调说道:“你阿母那是骗你的。这可是仙子留下的糖果,只有最勇敢的小朋友才能吃。你不想让你阿母夸你勇敢吗?”
说着,他将罐口倾斜,那只五彩鬼面蛛顺着玻璃壁爬了出来,落在雪长老带着特制手套的掌心上。
蜘蛛张开锋利的毒牙,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躲在暗处观察的乐清,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她刚刚爬上悬崖的一侧,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距离太远了,至少有五十米。即便她全速冲刺,也需要三秒。
而那只蜘蛛咬中女儿,只需要0.1秒。
不能喊。
一旦出声惊动雪长老,他可能会直接把蜘蛛扔到女儿脸上,或者把女儿推下悬崖。
乐清的手指死死扣住岩石缝隙,指甲崩断,鲜血渗出。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风速、距离和手术刀的投掷角度。
但雪长老的位置太刁钻了,他蹲在女儿身前,正好挡住了乐清的最佳射击路线。
“来,乖孩子。”雪长老把手伸向女儿,那只五彩鬼面蛛顺着他的手套,爬向女儿稚嫩的手掌。
女儿看着那只爬过来的蜘蛛,突然笑了。
那笑容纯真无邪,嘴角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叔叔,你的糖果好多脚哦。”她伸出双手,竟然主动去接那只剧毒的生物。
“不要!”乐清在心里呐喊,身体紧绷到了极致。
雪长老眼底闪过一丝狂喜。只要这小崽子中毒,乐清那个女人就会为了解药跪在他面前求饶。到时候,不管是芯片还是那个秘密,都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五彩鬼面蛛爬到了女儿的手心。
它似乎感受到了鲜活血肉的气息,高高扬起毒牙,准备注入毒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原本还在笑嘻嘻的女儿,眼神突然变了。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芒状,一股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气息从这具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虽然稚嫩,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那是来自银虎的血脉压制。
蜘蛛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动作僵硬了一瞬。
也就是这一瞬。
女儿的两只小手猛地合拢。
就像拍死一只蚊子那样随意。
“啪。”
一声清脆的、汁液爆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悬崖顶上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雪长老脸上的狞笑僵住了,维持着一个滑稽的表情。
他瞪大了眼睛,眼球突出,死死盯着女儿合拢的双手。
预想中的惨叫声没有出现。
预想中女儿中毒倒地、全身发黑的画面也没有出现。
只有那一声清脆的“啪”。
女儿缓缓张开双手。
原本那只威风凛凛、剧毒无比的五彩鬼面蛛,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滩五颜六色的浆糊。
断裂的蛛腿和粘稠的体液混合在一起,顺着她胖乎乎的手指缝往下滴落。
“咦。”
女儿嫌弃地皱起小鼻子,把手在雪长老那昂贵的灰色斗篷上用力擦了擦。
“真脏。”
她撇撇嘴,一脸不满地看着雪长老,“坏叔叔,你骗人。这不是糖果,是臭虫子。”
雪长老的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这可是五彩鬼面蛛!
它的甲壳坚硬如铁,普通的刀剑都难以劈开,怎么可能被一个两三岁的奶娃娃徒手捏爆?
而且,那毒液呢?
那些即便皮肤接触也会腐蚀血肉的剧毒体液,此刻正沾满这小崽子的双手,可她的皮肤依旧白嫩光滑,连一点红肿都没有!
“你是什么怪物?”雪长老声音颤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怪物?”
一个冰冷至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雪长老浑身汗毛倒竖,还没来得及回头,一股巨大的力量就狠狠踹在了他的后腰上。
“嘭!”
这一脚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接将雪长老踹飞了五六米远,重重地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咳咳……”
雪长老喷出一口鲜血,感觉脊椎都要断了。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了那个站在月光下的女人。
乐清。
她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手术刀,长发凌乱,衣衫上沾满了草屑和血迹,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可怕。
她没有理会雪长老,而是第一时间冲到女儿面前,抓起那双沾满毒液的小手。
“痛不痛?有没有哪里难受?”
乐清的声音在发抖。作为医生,她太清楚那种蜘蛛的毒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