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南苍再好的涵养此刻也要消耗尽了,他并不是受不了安茜儿的胡闹,而是现在面前还有一个久别重逢的女儿凌芷瑶在看着。
在他的心里,是把芷瑶当做秋月的影子来看的。当年在秋月面前,他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的力争做到最好,生怕自己哪个地方做的不尽人意,让秋月看不起。
他堂堂一个皇子,在秋月面前,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自卑。
他始终认为这是因为东方秋月出自那个神秘的地方——蓬莱仙岛,是那个神秘的地方给了他太大的心理压力。
可见到自己长大后的女儿芷瑶之后,他的这种感觉又出现了。芷瑶流落民间多年,长相也只有秋月五分相像,可骨子里的那份自由和洒脱却是如出一辙。那种无论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改变她的那种感觉和即使是亲热和睦之间带出来的淡淡疏离,让凌南苍始终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掌控甚至走进她们的世界,她们的内心。
所以,他更加看中自己在芷瑶面前作为父亲的威信,看着安茜儿一杯接一杯的喝,嘴里的话也越发的放肆,凌南苍恼怒,他从桌上端起安茜儿斟好的那杯酒,想要快些结束这不愉快的话题。
水瑶看着凌南苍将那一杯酒一饮而尽,袖中啊的手指只是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又把目光投向了安茜儿。
安茜儿见凌南苍喝了酒,满意的笑了,接着又把另一盏酒推到了水瑶面前,
“公主,皇上都饮了,你这一杯还不肯饮下吗?”
水瑶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唇边绽开一个微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微笑竟然让安茜儿冰封的心忽然一动,心里那个坚定的信念都好像模糊了。
好在这种感觉只有一瞬,再看过去的时候,水瑶已经端起了酒杯,很痛快的一饮而尽,接着将酒杯杯口向下,展示给安茜儿看了看,意思是说:看看,我已经喝的一滴不剩了。
安茜儿似乎是没想到水瑶竟然如此干脆,一时间竟愣了一瞬,然后抚掌大笑:
“好好好!既然如此痛快,那就请皇上再干脆一点,魏嬷嬷,上文房四宝!”
接着,魏嬷嬷带着几个宫女进来,在一旁的书案上准备好了笔墨纸砚,接着又躬身退了出去。
“请皇上移步过来,下诏吧!”
安茜儿的声音带着冰冷。
凌南苍心中一惊,可接着又释然了,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安茜儿将自己父女两人骗留在这里,自然是有所图,她若是真的什么都不说不做,反而不好了。
“怎么,贵妃这是图穷匕见了吗?等不及了,想要朕下什么诏?立你为后吗?”
凌南苍声音冰冷,安茜儿听了却笑得一阵花枝乱颤。
“哈哈,皇后,哈哈哈,到了今日这般田地,皇上以为我还在乎什么皇后之位吗?”
她将一支饱沾了墨汁的笔递给凌南苍,
“安茜儿恭请皇上下诏,立凌稷为东文国新一任帝王。”
“立凌稷为下一任帝王?!”
尽管凌南苍早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可依然还是被安茜儿的要求惊了一下,
“你想让凌稷即刻取代朕,登基大宝,做这东文的帝王是吗?”
他像是没有听清安茜儿的话,重复了一遍,一脸不可信的样子看着她。
“不错,茜儿就是想让皇上您退位,让贤给稷儿,皇上您以前总是说这皇位责任重大,国事繁琐累人,如今稷儿既然已经长大,文韬武略皆在人之上,皇上您不是正好将这一副担子交托给他,又何必现出这份不舍得样子来呢?”
安茜儿娇声说着,语气中却有着浓浓的讽刺揶揄之意。
凌南苍彻底怒了,
“安茜儿,你太嚣张了,你凭什么,就凭你门外的那些人吗?你就想弑君?你信不信,朕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凌南苍一拍案几,接着劈手一掌打在安茜儿的手上,她手中的笔被打飞在地,在铺地的金砖上留下一道黑黑的墨色。安茜儿粉面一白,还没来及惊叫出声,就被凌南苍一把掐住了纤细的粉颈。
“不想死,立刻让你那些蠢奴才打开大门,束手就擒!”
凌南苍骨节分明的大手像铁钳一样捏着安茜儿,让她几乎不能呼吸,她的脸胀的通红,却倔强的不肯认输,断断续续艰难的吐出几句话,
“皇上,茜儿与你这么多年的…夫妻,你…竟然真的能如此…狠心,不过…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这么容易就杀了茜儿吗?”
凌南苍脸色一凛,还未等他继续用力,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用不上力了,他惊讶的暗中提气,发现自己的内力已经涣散,接着双手也已经开始痉挛,颤抖,抓着安茜儿的那只手也不由自主的松开,抖动的无法控制。
安茜儿跌落在地,一手驻地,一手抚着自己被捏出了红痕的脖颈,不停的咳嗽着,咳得惊天动地的,一双美目都咳得沁出了泪水,唇角却还上扬的高高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皇上,哈哈,凌南苍,堂堂一个帝王,是不是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无力之感?咳…咳…怎么样,是不是很无助啊?哈哈哈,这种感觉,我安茜儿已经受了一辈子了,今天,终于轮到你也尝尝这种滋味了,凌南苍,你好好享受一下吧。”
“你在酒里下了毒?”
“哈哈…咳咳…凌南苍,你不会儿到现在才想到这一点吧,咳,咳…”
凌南苍目光森寒,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让它颤抖,维持着自己帝王的体面,好一会儿,才终于喊出来一句话:
“怎么会这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茜儿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擦去眼角的泪水,听见这句问话,不屑的抬头回答道:
“什么怎么回事,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最后一个字被她含在嘴里,说得含糊不清,因为她惊讶的发现:
凌南苍的这句话竟然是对着凌芷瑶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