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后殿的庆功宴早已被灵酒的醇厚香气浸透。
黑曜石长桌循着殿内古老的轮回纹蜿蜒铺展,像一条沉睡的墨色巨龙,桌布是用幽冥蛛吐丝百年织就的暗紫色绒缎,在魂火灯笼的幽绿光晕下泛着流动的光泽,仿佛有星河在布料深处缓缓流淌。
每隔三尺悬着的青铜灯笼里,魂火安静跳动,幽绿的光将桌上佳肴映得如同活物——
幽冥兽腿烤得外焦里嫩,表皮泛着琥珀色的油光,撒着万魔渊特产的黑椒碎,那黑椒是在怨煞之气最浓郁的崖缝里生长的,辛辣中带着一丝镇魂的微苦,咬下去能听见油脂在齿间爆开的轻响,肉汁顺着嘴角流下,带着草木与炭火交织的焦香;
冰镇灵果拼盘里,紫莹莹的忘忧果淌着水珠,果皮薄如蝉翼,轻轻一碰就颤巍巍的,里面的果肉像融化的紫水晶;
红彤彤的镇魂莓堆成小山,每一颗都饱满得像要裂开,果盘边缘缀着的忘忧花瓣还沾着晨露,清冽的香气混着轮回液的醇厚酒香漫满整座殿宇,连梁柱上雕刻的古老图腾都似在这香气中舒展了眉眼。
林枫、红伊儿与墨渊步入时,满殿身影齐刷刷站起。
座椅拖动黑曜石地面的“沙沙”声里,行礼的“参见”声此起彼伏,既带着魔族特有的肃穆——脊背挺直如崖壁上的古松,又藏着难掩的热络——眼底的笑意像刚从轮回泉里捞出来的光。
墨渊抬手时,银白胡须随动作轻颤,每一根都像浸过岁月的沉香木:“都坐,今日不讲规矩,只论欢喜。”
红伊儿目光扫过全场,每张脸上的笑意都真切得能捏出水来——酿酒坊的老掌柜捧着新酿的“轮回液”,那酒坛是用万魔渊深处的陶土烧制的,表面刻着轮回符文,木勺还沾着琥珀色的酒浆,酒液顺着勺柄滴落在坛口,发出“嗒嗒”的轻响;
药庐的医师怀里揣着刚晒好的灵草包,叶片边缘还带着阳光的温度,那是从新生林海采摘的凝露草,晒干后能安神镇魂;
连平日里最严肃的执法长老,此刻也捧着个粗陶碗,碗沿沾着褐色的药渣子,那是他熬了三夜才成的淬体汤,本想给孩子们补补身子,倒先被自己喝了半碗。
她走到林枫身边坐下,指尖轻叩桌面时,声音像浸了蜜:“万魔渊能有今日,孩子们出力最多,更要谢各位把这里当成自家般费心。”
话音刚落,殿外忽然掠过一阵极轻的空间波动,像有水流漫过青石,又似春风拂过湖面,带着昆仑塔特有的清冽灵气。
林枫抬眼时嘴角已噙着笑意——那是昆仑塔的传送气息,比寻常空间传送多了几分法则的韵律。下一刻,三道身影踏着淡金色的光晕落在殿中:
林黯焱着玄色锦袍,那锦袍是用幽冥蚕吐丝织就的,在光线下泛着暗纹,腰间魂晶佩在魂火下泛着深海般的幽光,那魂晶是从万魔渊最深处的暗河里捞出来的,里面封存着一缕上古的土行法则,周身魔元流转时带着凝练的厚重感,像沉寂的大地在呼吸,眉心魔纹比昨日清晰了数分,那纹路如同缩小的五行阵图,正是魔帝二层的标志。
他目光扫过殿内,从前的锐利里多了层温润,仿佛将昆仑塔的法则纹路都融在了眼底,落在谁身上,谁就觉得像被春日的阳光裹住了。
林黯灼换了件赤红劲装,袖口雷纹在动作间闪着细碎电光,那雷纹是用雷池边的银丝绣的,每一针都带着雷霆的锐劲,举手投足少了莽撞,多了收放自如的锐劲,气息比之前暴涨数倍,像蓄满了雷电的云层,赫然已是仙帝一层的境界。
他咧嘴笑时,小虎牙上都缠着淡金色的雷丝:“可算赶上好酒了!”声音里的雀跃藏不住,却比往日沉稳了半分,像是雷火被一层温润的水泽裹住了。
林灿儿穿淡绿衣裙,裙摆菩提叶暗纹在光线下流转,那暗纹是用生命之树的汁液染的,在夜里会发微光,发间木簪是生命之树枝干所制,泛着浅褐色的温润光泽,簪头刻着一朵小小的忘忧花。
她周身生命气息像春日林海,指尖拂过空气时,竟有细小绿芽虚影一闪而逝——那是生命法则与天地共鸣的征兆,分明已是仙帝一层,却比寻常修士多了几分与天地共振的灵动,仿佛她不是站在殿中,而是长在轮回泉边的一株新草。
殿内瞬间静了静,连呼吸声都轻了几分,随即爆发出倒吸冷气的声响,像有无数风穿过崖缝。
白发长老猛地站起,骨杯“哐当”砸在桌上,酒液溅湿了袍角也浑然不觉,那骨杯是他年轻时用自己的指骨炼制的,从不离身,此刻却顾不上了:“圣子这是……突破到魔帝二层了?前日见他还在一层巅峰!老臣突破一层用了整整五百年啊!”
护法长老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盯着林灿儿指尖的绿芽,那绿芽在空气中轻轻摇曳,带着熟悉的生命气息:“这仙灵法则……是仙帝一层?一个多时辰竟能跨阶?便是在上古,也没听说过这等事!”
墨渊捋胡须的手顿在半空,浑浊眼珠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像两团被点燃的陈年魂火。
他活了近万年,见过的天才能从万魔渊排到魔域边境,有过目不忘的,有过目不忘的,有天生与法则共鸣的,却从未见过这般进境,仿佛时间在他们身上被压缩了,又像是他们天生就能嚼碎法则当饭吃。
直到林枫淡淡开口,声音漫过众人的惊呼和杯盏碰撞声,像轮回泉的水流过光滑的石床:“昆仑塔七层的时间流速,外界一日,塔内两千八百日。”
殿内才渐渐静下来,众人在心里默默换算——外界一个多时辰,约莫是塔内两百余天。
两百天跨越一个大境界,虽依旧惊人得让人觉得胸口发闷,却总算有了依凭,像狂暴的怨煞之气找到了宣泄的崖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