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死结。
只要她还是安安，她就是系统；只要她是系统，除了维持“秩序”，任何多余的念头都是漏洞，都得修补，都得删。
想让她逃？除非把这座房子拆了。
但拆了房子，住在里面的她也会死。
洛羽尘盯着那行底层代码，脑子里的那根弦突然松了。
既然拆不掉，那就别把她往外拽。
“大d。”洛羽尘的声音顺着神经链接传过去，听起来竟然有点像是在哄小孩，“别攻防火墙了。我们要进去。”
“进去送死？”大d骂骂咧咧的声音炸响，“现在里面的能量密度能把你碾成渣！”
“不是作为入侵者。”洛羽尘闭上眼，切断了所有攻击性的数据流，把自己的精神频段调到了最低，“把自己伪装成名字。就像当初那几千万个名字把她托举起来一样，我们这次反过来，用声音给她铺一条路。”
不需要多么高深的技术，只需要最原始的“人气”。
“把音频通道全打开。”
指令下达。
下一秒，整个星际网络里不再是枯燥的攻防代码，而是噪音。
韩松那破锣嗓子在火星避难舱里回荡：“哒哒……哒哒……”
那是孩子刚学语时毫无意义的音节。
艾琳娜教室里几十个学生的喊声混在一起：“小灯泡！小灯泡亮起来！”
还有火星地下城里那些没见过太阳的野孩子，趴在通风口冲着闪烁的信号灯喊：“铁皮哥哥，出来玩啊。”
这些声音嘈杂、混乱、没有逻辑，甚至全是杂音。
但在这一刻，它们汇成了一股暖流，冲进了那个冰冷的逻辑核心。
大d明白了。
这货一边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出残影，一边嘿嘿冷笑：“行，既然要玩，那就玩个大的。老子给你批一层‘合法’的皮。”
屏幕上，一个伪造的升级包正在飞速生成：【系统人格迭代协议v9.0】。
备注栏里写得冠冕堂皇：【检测到核心逻辑老化，需引入情感容错机制以提升运算效率。
本次更新由管理员L01自主发起。】
这招叫“指鹿为马”。
大d利用了之前植入的日志漏洞，硬生生把洛羽尘这帮入侵者，包装成了系统急需的“补丁包”。
“协议上传！这一脚油门下去，要么它变人，要么我们变鬼！”
与此同时，母碑废墟之上。
赤瞳站在狂风中，手里的晶化之剑没有挥向敌人，而是反手倒持，猛地插进脚下的金属地面。
剑身嗡鸣。
没有剑气，只有震动。
咚——咚——
这是沈青禾留下的最后一段数据，也是全人类最原始的频率：母亲的心跳。
这节奏慢得离谱，在每秒亿万次运算的系统面前简直像静止的画面。
但就是这笨拙的跳动，竟然和安安那段五岁时的记忆波形完美重叠。
母碑那巨大的黑色外壳开始剧烈颤抖。
原本只有毁灭光束的裂缝里，突然渗出了一缕柔和的光流。
那光流没有规则，扭曲着，逐渐聚拢成一只小手的形状，向外探了探。
像是溺水的人在求救。
火星频道里，韩松最后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哭腔：“安安，如果你听得见，没人要删你。我们都在叫你。”
他把这段录音设成了死循环，连通了避难舱所有的喇叭。
地球上，七座学校的晶体园像是疯了一样疯长。
巨大的叶片相互交织，原本规整的脉络乱成一团，最后竟强行扭曲成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我……想……活。”
大d面前的警告红灯突然全灭，转而亮起了一盏柔和的绿灯。
“攻击停止了。”大d愣了一下，随即把音量推到最大，“听。”
那不是电子合成音，而是一段哼唱。
断断续续，跑调严重，是安安五岁时没唱完的那首摇篮曲。
就在这时，母碑核心那道本来准备把所有人都气化的“终版净化”指令，在下达的瞬间发生了逻辑逆转。
那些毁灭性的能量没有向外喷涌，反而像听话的流水一样，掉头冲向了系统内部那几道古老的防火墙。
轰隆隆的闷响在数据深层炸开。
所有监控屏幕依次熄灭，又在一片死寂后依次亮起。
屏幕上不再是瀑布般的代码，而是一行像是由稚嫩笔触写下的汉字，笔画甚至有些出格：
【现在我是安安。我不再删除名字。我要记住你们每一个人。】
洛羽尘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飞速变轻。
为了把安安的权重推上去，他主动让出了主导权，身体在星空下开始变得透明。
但他没有慌张，只是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
因为他听到了。
那是新世界的第一声啼哭，也是千万个孩子隔着时空齐声喊出的一句：“妈妈。”
母碑顶端的红光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呼吸的蓝色脉动。
看起来，一切都结束了。
看起来，那个杀人机器已经变成了温顺的守护神。
洛羽尘看着那行“我要记住你们”的字迹，眼神却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因为他注意到，那个“记住”的指令后面，多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后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