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东京的天空还是深靛蓝色，秋叶原的街道空旷而安静。只有清洁工扫地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驶过的垃圾车引擎声。但在这个时间，已经有人开始聚集了。
第一个到达的是个大学生，叫佐藤健。他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缠到鼻子下面，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他在电子商城正门口找了个位置，从包里掏出折叠凳坐下，又从侧袋摸出保温杯，小心地拧开盖子，白汽在寒冷的空气中升腾。
他看了眼手表，荧光指针显示4:47。离首发仪式开始还有九个多小时。
第二个到的是个上班族模样的人，三十出头，穿着西装外套，但下面配的是牛仔裤和运动鞋。他在佐藤旁边几步远停下，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也从包里拿出折叠凳坐下。两人没有交谈，只是安静地坐着，像某种默契的守夜人。
天色渐渐亮起来。五点半，第三个人来了。接着是第四个、第五个……到早上七点，队伍已经排了三十多米。人群的构成很杂——有像佐藤这样的学生，有上班族，有戴着厚厚眼镜的宅男，甚至还有两个穿着校服的高中女生，互相挽着手臂取暖。
七点半，电子商城的员工开始布置现场。巨大的红色横幅从五楼一直垂到二楼，上面用白色大字写着：“pocket Star 首发仪式——便携娱乐新时代”。横幅在晨风中微微摆动。工作人员搬来铁马，沿着人行道设置排队区域，又搭起一个临时舞台，上面摆着几张铺着红布的桌子。
“请问……”一个排在队伍中间的中年男人开口，他是七点才到的，已经排在一百多人后面，“今天真的能买到吗？会不会限量？”
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女孩，戴着印有樱花社logo的帽子，笑容很职业：“先生请放心，首批备货充足。只要在排队区域内，都能买到。”
中年男人松了口气，转头对身边的妻子说：“这下儿子该高兴了。”
他的妻子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男孩还在打哈欠，但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巨大的横幅，小声问：“妈妈，那个游戏机真的可以拿在手里玩吗？”
“可以的，爸爸不是给你看过宣传册吗？”母亲温柔地整理男孩的围巾。
队伍越来越长。到上午九点，已经绕着电子商城所在的街区转了大半圈。电视台的采访车来了，记者扛着摄像机拍摄排队的人群。有几个排在前面的人被采访，佐藤是其中之一。
“我从昨晚就在关注发售消息。”佐藤对着话筒说，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发颤，“pocket Star的设计理念很吸引人——便携，专注。作为一个经常要坐两小时电车通勤的学生，我很需要这样一个能随时随地玩的设备。”
记者问：“那你最期待哪款游戏？”
“《俄罗斯方块》！”佐藤的眼睛亮了，“我在杂志上看过介绍，那个方块下落的物理效果做得很真实。而且……可以挑战自己的最高分，很适合碎片时间。”
采访结束，佐藤重新坐回折叠凳。他旁边的上班族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口：“你也喜欢《俄罗斯方块》？”
“嗯，试玩会上玩过一次，很上瘾。”佐藤说，“你呢？”
“我……是给女儿买的。”上班族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打开，里面夹着一张小女孩的照片，大概五六岁，“她身体不好，经常要住院。我想着有这个，她在医院的时候能有点好玩的东西。”
他说得很平淡，但佐藤注意到他握着钱包的手指很用力。
十点整，首发仪式正式开始。
舞台上的红布被揭开，露出整齐堆放的pocket Star包装盒。盒子设计得很简洁——深蓝色背景，正中央是银色的pocket Star轮廓，右下角印着首发游戏《俄罗斯方块》和《超级马里奥》的logo。舞台两侧的大屏幕开始播放宣传片，音乐是轻快的电子乐。
樱花社的社长山下芳雄走上舞台。他今天穿着深灰色西装，打了领带，但头发依然有些乱。他站在话筒前，先深深鞠了一躬。
“感谢各位今天到来。”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街区，“pocket Star不仅仅是一台游戏机，它是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把娱乐从客厅带到口袋，从固定的时间带到任何碎片时刻。”
台下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仰着头听。
“我知道，很多人质疑掌机的市场。”山下继续说，语气变得坚定，“但今天，你们用行动证明了，这个市场真实存在。你们证明了，人们需要的不只是画面更华丽、特效更震撼的游戏，也需要那些简单、纯粹、随时随地能带来快乐的游戏。”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所以今天，我们不搞抽奖，不搞噱头。我们只做一件事——把机器交到你们手中。现在，发售开始！”
掌声和欢呼声爆发出来。工作人员拉开柜台，穿着统一制服，戴着白手套。排队区域开始缓慢移动。
佐藤是第一批走到柜台前的人。他的手心有点出汗。柜台后的女员工微笑着问：“先生，请问要几台？”
“一台……不，两台。”佐藤突然改变主意，“我室友也想要，但他今天要打工。”
“好的。”女员工转身，从身后的货架上取下两个包装盒。盒子比想象中小，大概只有两个烟盒并排那么大，但拿在手里有分量感。她将盒子装进印有樱花社logo的纸袋，双手递过来：“感谢您的支持，请慢走。”
佐藤接过纸袋，手指碰到盒子的棱角。他走到旁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深蓝色的包装盒打开，里面是黑色的主机，屏幕覆盖着保护膜。主机比宣传图看起来更精致，外壳是磨砂质感的塑料，握在手里很舒服。旁边是两盘游戏卡带，金色的触点闪闪发光。
他装上《俄罗斯方块》的卡带，按下电源键。屏幕亮起——是彩色的，虽然分辨率不高，但颜色很鲜艳。熟悉的方块从屏幕顶端缓缓落下，配乐是简单的电子音效。
佐藤站在原地玩了起来。第一局，因为不熟悉操作，很快堆满了屏幕。但他立刻开始第二局，这次好多了。周围不断有人买到机器，也像他一样当场拆开试玩。一时间，电子商城门口响起此起彼伏的游戏音效——方块旋转落下的声音、马里奥跳跃的声音、还有玩家们偶尔发出的惊叹或懊恼。
那个上班族也买到了。他没有当场拆开，而是小心地把纸袋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易碎品。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又回头看了一眼柜台前依然长长的队伍，脸上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队伍中段，那对带着孩子的夫妇终于排到了。小男孩一直踮着脚张望，当母亲把装着游戏机的纸袋递给他时，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现在可以玩吗？”他小声问。
“回家再玩。”父亲摸着他的头，“先让后面的叔叔阿姨买，好不好？”
小男孩点点头，但紧紧抱着纸袋，手指在纸袋表面轻轻摩挲。
下午一点，队伍依然很长。阳光出来了，照在排队的人们身上。有人开始分享自己试玩的感受：
“《超级马里奥》的改版很有意思，关卡设计得更紧凑了，适合短时间玩。”
“电池续航怎么样？”
“我玩了半小时，电量才掉了一格。而且可以换电池，太方便了！”
“你们看这个卡带，做得多精致……”
电子商城二楼，叶飞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黑压压的人群。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队伍一直延伸到下一个路口，还在继续延长。几个工作人员每隔半小时就来汇报一次销售数据，数字不断刷新。
山下芳雄走到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报告。他的脸因为兴奋而泛红，眼镜片上反射着窗外的光。
“社长，首个小时卖出三千台。现在……已经突破五千了。”山下的声音有些发颤，“秋叶原这家店备货一万台，按照这个速度，今天就能卖完。”
叶飞点点头，目光没有离开楼下的人群。他看到一个小男孩买到机器后，被父亲抱在怀里，两人一起看着屏幕，父亲的手指在按键上教孩子操作。看到几个学生聚在一起，比较各自的最高分。看到一个老人也排在队伍里，轮到他时，他对工作人员说“给我孙子买的”。
“业界那边有反应吗？”叶飞问。
“刚刚收到《Fami通》编辑部的电话，想约专访。”山下说，“《电击playStation》也在社交媒体上发了现场照片，标题是‘掌机的黎明’。”
正说着，一个工作人员快步走过来，递上一本刚刚出版的业界杂志。封面上就是pocket Star的大幅照片，标题用醒目的红色大字写着：“便携式娱乐革命——pocket Star如何重新定义游戏时间”。
叶飞翻开杂志，快速浏览文章。作者从技术参数分析到设计理念，从市场定位到文化意义，写得很全面。最后一段这样写道：
“在所有人都在追求更强大的主机、更逼真的画面时，pocket Star选择了相反的方向——更小，更轻，更便携。这不是技术的退步，而是思维的进步。它提醒我们，游戏的核心是乐趣，而乐趣不应该被限制在客厅的电视前。今天，在秋叶原排队的人们，用行动投票：他们需要这样的设备，他们欢迎这样的革命。”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叶飞看下去，原来是一个玩家在《俄罗斯方块》中打破了现场最高分记录，工作人员送上了小礼物——一个樱花社定制的钥匙扣。那个玩家是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接过钥匙扣时脸涨得通红，不停地鞠躬。
夕阳开始西斜，把秋叶原的街道染成金色。队伍终于变短了，但柜台前依然有人在购买。工作人员开始整理剩余的货品，清点数量。
佐藤还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他已经玩了三个小时的《俄罗斯方块》，最高分刷新了七次。手指因为长时间按键有些发麻，但他停不下来。方块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呼吸也跟着急促。当又一次堆满屏幕时，他放下机器，长长舒了口气。
他抬头，看见夕阳正从高楼之间落下。秋叶原的霓虹灯开始亮起，一层层，一片片，像某种电子丛林被逐渐唤醒。而在他手中，那个小小的屏幕还在发光，等待着下一次开始。
电子商城二楼，叶飞准备离开。山下送他到后门，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鞠躬：
“社长，谢谢您。没有您，就没有今天。”
叶飞拍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转身坐进等候的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