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初看着眼前这个落魄的男人皱了皱眉。
世人皆知千机谷谷主清风朗月，足智多谋，能知晓世间万事。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竟然为了区区不过几面的小姐自剜双目。
陆云初只觉得这人蠢笨至极，之前本想留他一命，让他来找噬心蛊的解药，看来是不行了。
谁知道吃了他找来的解药会不会变得跟他一样蠢。
想到这里陆云初满脸嫌恶，
秦思耳廓微动，喃喃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足够陆云初听到。
“云霄阁的大小姐啊，残忍到令人发指。她眼中何曾有过任何人，你以为你为她染上的这些罪孽能让她高看你半分？不会。你在她眼里只是一条听话的狗。”
陆云初歪了歪头，垂在耳边的朱雀翎微微晃动，那抹赤红仿佛是落在眼中的潋滟。
狗吗？
他忽然想起湖边那一夜，舌尖在口腔里不自觉舔了舔那颗尖锐的小虎牙，莫名有些心虚。
咳咳，想得有些远了，勉强算得上半只狗吧。
秦思嘲讽的语气打断他的回忆。
“只要她还高高站在神坛之上，就永远不会珍惜身边的任何人。只有等她可怜兮兮的掉进这红尘俗世里，哈哈哈哈，那样的画面啊，想想都让人心动。”
男人大笑着，却因激动咳出血，顺着唇角滑落。
“我知道你一直在找噬心蛊的解药，我能给你找到解药，阁主早在多年以前就开始研制噬心蛊，收集这些材料耗费我大量心血，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你身上的噬心蛊用以哪些药引。你看，连阁主都没有信任过你。别告诉我你对大小姐忠心耿耿。你要是真心想要当她的狗，昨夜就会在第一时间救下她。显然，你不是。”
陆云初挑眉，无波的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丝兴味，手中的无双剑缓缓指上秦思的胸膛，
“你想要什么？”
那人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
“我想让她看清你陆云初，只不过是一条别有用心的狗。”而我...而我...
陆云初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像是被蛊惑一般，手中的剑顿住，再回神时秦思竟然已经逃走了。
他看着地上那几片沾了血的枯叶若有所思。
秦思想的不错，林行云那老头子的噬心蛊，确实让人头疼啊。
陆云初漫不经心盘腿坐下，修长的手撑着下巴，指尖无意识敲击脸侧。
林行云早就开始研制噬心蛊吗？
他脑海中迅速掠过自己前半生，明明没有半分差错，他都忍不住夸赞一下自己的演技。
所以，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林行云发现的呢？
......
陆云初回到云霄阁，头顶阳光正盛，
他抬头望了眼远处那座被骄阳染上一层金边的白色宫殿，眸色晦暗。
此行将阁老一脉尽数灭绝。
陆云初很好奇，这大小姐不知天高地厚，若是由着她的性子胡来，事情又是不是会如她所愿呢？
不知不觉走到了幼妤的明月宫，陆云初一身白色锦服绣着银色暗纹，几点零星的血色像是绘在衣襟上的小花。
“嗒-”
一颗小巧红枣砸在他的脑门上。
抬眼热烈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垂下睫毛，试图在那片金色的暖光里将她看清。
“事情都办好了吗？”
幼妤坐在白色木栏上，笑得不怀好意，桃色唇瓣微微翘着，上边儿还残留着零星糕点碎屑。双腿悬空在白色栏杆外轻晃着，脚上的金铃发出细微的响声。高傲狂妄，目中无人。
心欲静，风难止。
陆云初垂下头轻声回“是。”
幼妤随手扔出一块玉简，
“你看这些人修炼的功法，可有适合我的？陈霜今日献上一门秘法，可夺人修为。你说我将他们的修为夺过来是不是就可以成为修者了？”
烈阳落在她的眼中，真美。
陆云初有一瞬的失神，他掩饰性的蹲下身子将玉简握在掌中细致看了看。随即在玉简中放入一丝灵识，
这玉简中的人像如画一般掠过脑海，
里面的人均是修道佼佼者，甚至有几位年纪轻轻已到尊者修为。
不过...以小姐的体质，掠夺他人修为...还真感想啊。
这样恶毒点子......看来小姐被陈霜带坏了啊，今后定然要将那人遣走。
他微微叹了口气试图阻止自家小姐作死。
“小姐并无修行根骨，强取他人修为只会堕魔。”
“那又如何，我是云霄阁大小姐，难道要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没用的废物受人耻笑吗？”
幼妤不想再理他，却在起身时不自觉向后仰倒，
...所以说，做人是真的不能太嚣张，
她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抖。
身子却没有如设想中一样摔个底朝天，而是靠进一个有力的怀抱，
他的下颚耷拉在她头顶，不重，幼妤睁开眼看着他环在腰间的手出神，
陆云初有些无奈，
虽然刚刚那一刻，他就觉得，该，真该，老天有眼，摔死你。
然而下一刻，看见她眼中一闪即逝的惊慌，他就莫名移步闪到她身后。
怀中的柔软那么娇小脆弱，这么近的距离他只需要轻轻低头，就能看见她卷翘浓密的睫毛，他甚至能想到这双眼睫颤抖着扫在脸侧的触感，微微的麻，微微的痒，
男人轻叹
“云霄阁名满天下，又有谁敢耻笑小姐？他们皆是各大门派佼佼者，杀了他们无异于与整个祁连大陆为敌，小姐为什么还要将自己置身在风口浪尖呢？”
幼妤侧过脸抬眼，这个角度的陆云初精致又冷硬的脸部线条被透出屋檐的光染上淡淡的金色，她忍不住轻轻抚触，指尖顺着他的脸颊一直滑到下颚，
他僵着身子，睫毛微颤却始终没有移动半分。
她总是这样，一边让人恨得牙痒痒，一边又...温柔到让人止不住沉沦在她那双含情的眼睛里。肆意玩弄他人感情，秦思如此，他亦是如此。
少女歪了歪头，清澈无辜的眸子里看不出半分恶意，说出的话却比刀剑更伤人。
“可是，人不都是陆云初杀的吗？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听听，人言否。
陆云初竟然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即便是在神界被一大群老头子称为不要脸第一名的他，也还是被幼妤气红了眼。
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无所谓的存在吗？生生死死皆由你定？还真是...无情啊。
幼妤觉得月神大人隐忍着咬牙切齿的这幅样子老好看了,
陆云初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凑近她耳边轻声低喃，彷如情人间的耳语，只是淡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
“小姐这么娇弱”
像是印证自己的话，大掌捏起幼妤的手腕，随意晃了晃。
细白的手腕仿佛稍稍用力就能轻易折断，他眸色渐深，眼中嘲讽更甚。
“这样一副身子，即便夺了别人的修为，废物也还是废物吧？”
凉薄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成功让怀中的她变了脸色。
陆云初心里那口浊气终于消散。
“啪--”\/“放肆。”
日常打脸手有些痛，幼妤委屈哭了。
她转过身红着眼恨恨的瞪着陆云初，眼睛里的狠毒若有实质，定能将眼前男人千刀万剐。
对视不过一瞬，陆云初便移开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脸上那抹屈辱，和泛红的眼眶，心没来由的抽痛，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有些无措。
甚至有些后悔说的话似乎太过分，他低下头诚恳的道歉。
“云初知错。”
少女垂着头，长发落在胸前遮住侧脸，明明看不清表情，
陆云初却知道她难过了，一起长大十余载，他怎么会不知道刀子该往哪里扎她最痛。
废物两个字从小就是她不能触及的伤。
怎么就口不择言了呢。
陆云初忽然想要为她做些什么，只要，她别这么难过，罢了，全当是赔罪了。
“听闻万鬼涧有一种草药能为人重塑筋骨，小姐想要修行，云初便去取来。”
他一个翻身从阁楼上一跃而下，清朗飘逸的动作赏心悦目。
坠落中无双剑落在他脚下，将人带到高处消失在云层里。
幼妤缓缓抬头看着远处的背影，眸光闪了闪。
重塑筋骨的仙草，
哪里比得上月神大人的神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