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意渐浓。
玄武湖畔，一家格调雅致的咖啡馆露台上，赵磊和沈月正趁着婚礼筹备的间隙偷闲小坐。
湖光潋滟，微风拂面，却吹不散两人脸上那份掺杂着算计的兴奋。
“群里那帮老水友，大部分都说能来！”
沈月翻着手机qq群的聊天记录，脸上洋溢着笑容，“想想也挺神奇的，从网上瞎聊，到现实中参加我们的婚礼。”
赵磊抿了口咖啡，眼神却闪烁着比咖啡因更令人兴奋的光彩。
“重点是顾含！她确定来了，从平京过来！”
提到顾含，沈月的笑容也更意味深长了些。
“是啊，咱们群里的小太阳，人美声甜性格好，也不知道现实里是不是真像群里那么招人喜欢。可惜从来没见过她发什么照片，神秘得很。我们都只看到过她发的一张很模糊的网络截图。”
“不过她既然能考上平京电影学院的表演系，长得肯定不赖。”
“所以这次机会难得啊！”
赵磊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笃定和某种谄媚。
“正好，俊杰不是一直让我们留意身边的优质女孩吗？顾含这种，绝对是顶配了。一个在平京电影学院上学的女生，谁不喜欢呢！”
杨俊杰，金陵本地知名上市公司熊猫电子董事长杨震的独子，标准的富二代，也是赵磊在金陵艺术学院里刻意结交、乃至攀附的对象。
赵磊的导演梦，需要真金白银来孵化，而杨俊杰，就是他目前能接触到的、最有可能的“金主爸爸”。
沈月点点头，显然夫妻俩早已达成共识。
“俊杰家境、长相都没得挑，虽然……嗯，换女朋友是快了点，但要是真能看上顾含，那也是顾含的福气。咱们这算是成人之美，对吧？”
她这话说得有些心虚，但很快被更大的利益诉求掩盖过去。
“没错！”
赵磊一拍大腿，“俊杰要是高兴了，以后我拉投资拍片子，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这次婚礼，就是个绝佳的机会。我已经跟俊杰说好了，顾含一到南京南站，他就开着他那辆新提的保时捷，带着车队去接，排面给足！第一印象必须拉满！”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杨俊杰满意点头、继而慷慨解囊投资赵磊电影的美好未来。
他们对顾含的印象，完全建立在网络世界的滤镜和自我的想象中，已然将她物化为一枚可以用来换取资源的、美丽而合适的棋子。
数日后，金陵南站。
高铁缓缓进站。
五官俊俏的杨俊杰，一身名牌休闲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倚在一辆惹眼的红色保时捷911车门上，身后还跟着几辆奔驰S级的护航车辆，架势十足。
他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浅笑，反复看着手机里赵磊发来的、仅有的一张顾含模糊的qq头像截图，想象着那位小太阳真人该是何等光采照人。
赵磊和沈月也在一旁，翘首以盼，既期待老友相见，更期待他们精心设计的“鹊桥”戏码上演。
出站口人流涌动。很快，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顾含出来了！
她穿着一条清新的春装连衣裙，外搭一件浅色针织开衫，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带着些许旅途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对新环境的好奇和兴奋。
真人远比模糊的网络印象更要灵动秀美，那双眼睛清澈明亮，瞬间就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来了来了！”
赵磊激动地碰了碰沈月，然后赶紧朝杨俊杰使眼色。
杨俊杰眼睛一亮，整理了一下衣领，脸上堆起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捧着一束提前准备好的昂贵花束，就准备迎上去。
然而，就在顾含走出闸机口的下一秒，一个挺拔沉静的身影，极其自然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也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一件质感不错的深色外套，肩上背着一个双肩包，手里还拖着顾含那个略显可爱的粉色行李箱。
他的神态从容，目光平静地扫过接站的人群，最终落在顾含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稔和……守护感。
正是张既白。
顾含也看到了赵磊他们，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用力挥了挥手：“赵磊！沈月！这里！”
她快步走过来，很自然地侧身，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张既白，语气欢快地向目瞪口呆的赵磊和沈月介绍道：“没想到吧？张既白也来了！就是我们群里那个一直潜水的【追光者】呀！我们正好都在平京，就一起结伴过来啦！”
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磊脸上的笑容僵住，下意识地看向杨俊杰。
杨俊杰迈出的脚步顿在半路，举着花束的手显得有些尴尬，他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张既白，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被打乱计划的不悦和审视。
沈月也是愣在原地，看看顾含，又看看她身边那个气质明显不同于普通学生、甚至隐隐有种反客为主气势的陌生英俊男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计划好的浪漫接站，精心准备的排场和鲜花，似乎都在这个名叫张既白的意外来客面前，变得有些突兀和……可笑。
张既白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尤其是杨俊杰那带着隐隐敌意的打量，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如水。
“赵磊，沈月，恭喜。这位是？”
他的目光落向拿着花、脸色不太自然的杨俊杰，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却无形中掌控了寒暄的节奏。
场面，瞬间变得微妙而复杂起来。
“哦，我的朋友，杨俊杰，也是我婚礼的伴郎。”
感知到氛围尴尬，赵磊便立马找补道。
最后，对于赵磊的解释，不管是顾含，还是张既白，算是接受了。
但顾含很聪明的把自己的身位，更向张既白靠近了些许，她觉得只有这样，张既白才不会误会什么。
金陵南站那场意料之外的接站，像一颗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漾开的涟漪让后续的行程都蒙上了一层微妙的尴尬。
前往酒店的路上，顾含几乎本能地紧跟着张既白。
无论是放行李还是上车，她都很自然地站在他身侧，甚至在杨俊杰试图为她拉开保时捷副驾车门时，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轻声说：“我和小白坐后面就好。”
这让杨俊杰的手臂僵在半空，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最终，是赵磊打着圆场，让张既白和顾含坐进了后面一辆奔驰，而杨俊杰则臭着脸，猛踩油门，保时捷轰鸣着率先冲了出去。
酒店是杨俊杰安排的，一家金陵顶级的五星级酒店，显然是为了彰显实力。办理入住时，杨俊杰抢着要替顾含付房费，却被张既白不动声色地拦下。
“不必，我们自己来。”
张既白拿出卡，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前台小姐显然认得杨俊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杨俊杰嗤笑一声，带着几分轻蔑：“哥们儿，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吧？这酒店一晚上可不便宜。”
他意在打压张既白，同时向顾含展示财力。
张既白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刷卡成功。那淡然的态度，反而比任何反驳都更具杀伤力，仿佛杨俊杰的炫耀如同小丑的表演。
顾含则完全没在意这场暗斗，她正低头看着手机，小声跟张既白商量着下午要不要先去夫子庙逛逛，依赖之情溢于言表。
婚礼前夜的欢迎晚宴，气氛更加诡异。
杨俊杰显然是晚宴的焦点之一，不少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跟他打招呼，称一声“杨少”。
他愈发得意，频频向顾含示好，不是意图夹菜就是企图敬酒，言语间充满了各种“我在金陵如何如何”、“我家公司怎样怎样”的暗示。
顾含被弄得十分不自在，眉头微蹙，身体不断向另一侧的张既白倾斜，几乎要躲到他身后去。每次杨俊杰凑近，她都会下意识地看向张既白，眼神里带着求助和无奈。
“顾含妹妹，尝尝这个，长江刀鱼，现在可是稀罕物，一般人吃不到。”
“顾含，明天婚礼结束，我带你去兜风，我知道几个特别好的地方……”
“在金陵遇到任何事，报我的名字，都好使！”
张既白一开始出于礼貌，只是沉默地吃着东西，偶尔和旁边其他来自天南地北的群友简单聊两句，但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当杨俊杰又一次试图给顾含倒酒，手几乎要搭上顾含的肩膀时，张既白终于动了。
他伸出手，轻轻挡开了杨俊杰递过来的酒瓶，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席面瞬间安静了几分。
“她不会喝。另外，请保持点距离，谢谢。”
张既白的目光平静地看向杨俊杰，但那平静之下，是毫不掩饰的冷意和警告。
被当众下面子，尤其还是在这么多朋友和外人面前，杨俊杰的脸瞬间涨红了。酒精和怒火一起涌上头。
“你他妈算老几？”
杨俊杰猛地站起身，指着张既白的鼻子，“我跟顾含说话，关你屁事！给你脸了是不是？在金陵地界上，还没人敢这么跟我杨俊杰说话！”
赵磊和沈月吓得赶紧站起来拉他：“俊杰，俊杰！算了算了，都是朋友……”
“朋友？谁跟他是朋友！”
杨俊杰甩开赵磊，彻底撕破脸皮，“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穷学生，装什么大尾巴狼！信不信我让你在金陵寸步难行？！”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
杨俊杰的怒吼让整个宴会厅的目光都聚焦过来，空气仿佛冻结了。赵磊和沈月脸色煞白，拼命想拉住杨俊杰，却被他一把甩开。
面对杨俊杰指着鼻子的辱骂和威胁，张既白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起身，甚至没有明显的怒气，只是缓缓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那动作从容不迫，仿佛眼前的喧嚣只是无关紧要的杂音。然后，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因暴怒而面部扭曲的杨俊杰。
“杨俊杰，熊猫电子杨震董事长的公子，对吧？”
张既白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紧张的空气。
“熊猫电子最近股价似乎不太稳定，都快要St了吧？听说你们正在极力争取红杉资本领投的那笔关键战略融资。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建议杨少你还是谨言慎行些比较好。毕竟，投资方看重的不只是财报，还有企业形象，尤其是核心管理层及其家属的……素质。”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猝不及防地浇在杨俊杰头上。
今天下午张既白和顾含去逛夫子庙的过程中，张既白已经通过几通电话，了解了这位莫名其妙出现的“情敌”的背景情况。
红杉资本在华夏国内的负责人，最近和他手底下的林岳关系处的很好，张既白相信以林岳的能力，应该能影响到红杉资本的这次战略融资。
为了预防可能出现的麻烦，张既白已经让林岳通过各种渠道，提前了解到了红杉资本对熊猫电子这次战略融资的具体进度。
杨俊杰脸上的狂怒瞬间凝固，转为惊疑不定。
“你……你怎么知道融资的事？”
这件事在公司内部也属于高度机密，绝非一个普通学生能知晓的。
更让他心惊的是，张既白精准地提到了红杉资本。
这家以眼光毒辣、背景深厚着称，且对投资对象风评极为苛刻的顶级投资机构，正是他父亲最近几个月费尽心力想要搭上的“金主”。
“我知道的或许比你想象的还多一点。”
张既白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比如，红杉资本的尽职调查团队，最近似乎对贵公司子公司的一些关联交易和供应链上的某些趣闻挺感兴趣的。”
杨俊杰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家公司确实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操作，一直小心翼翼地遮掩，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刻被捅到红杉资本那里，融资铁定泡汤，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危机。
眼前这个叫张既白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张既白没再看他，而是转向脸色发白的赵磊和沈月，微微颔首：“抱歉，打扰大家兴致了。我有点累，先失陪。”
说完，他自然地看向身旁还有些发懵的顾含，眼神柔和了些，“要一起走吗？还是你再坐会儿？”
顾含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猛地站起来紧紧跟在他身边：“我也走！”
张既白护着顾含，在满场寂静和无数道惊疑的目光中，从容地离开了宴会厅。
自始至终，他没再看杨俊杰一眼，却已用最隐晦而致命的方式，完成了碾压式的反击。
杨俊杰僵在原地，举着的手指忘了放下，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像个被抽空了气的皮球。
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巨大的震惊和后怕。
赵磊和沈月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精心策划的牵线搭桥，不仅彻底失败，似乎还惹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
第二天婚礼现场，气氛依旧有些微妙。
杨俊杰老实了很多，虽然还是伴郎，但明显心不在焉，眼神躲闪，偶尔看到张既白和顾含，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立刻移开视线，再也看不到丝毫昨天的狂妄。
仪式结束后的大型宴会环节，杨俊杰正心神不宁地端着酒杯，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是他父亲杨震打来的。
他心头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走到安静的角落接听。
电话刚一接通，杨震暴怒的咆哮声就几乎震破他的耳膜：“你个混账东西！你昨天在外面到底惹了谁？！啊？！”
杨俊杰被骂懵了：“爸，我……我没惹谁啊……”
“没惹谁？！放屁！”
杨震气得声音都在发抖，“刚才红杉资本负责我们项目的副总裁亲自给我打电话！语气冷得能冻死人！说收到一些关于我们家家风和继承人素质的负面反馈，还暗示我们供应链上那些破事他们一清二楚！
直接通知融资谈判无限期暂停！
无限期暂停！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公司现金流就指着这笔钱救命呢！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杨俊杰如遭雷击，手机差点掉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他猛地抬头，惊恐万状地看向宴会厅另一头，张既白正温和地和顾含说着什么，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一刻，杨俊杰全明白了。
根本不是什么巧合！
那个张既白，绝对和红杉资本有着极深的关系！
甚至可能就是因为他昨晚的一句话，就轻易摧毁了熊猫电子苦苦争取数月、关乎生死存亡的融资机会！
巨大的恐惧和后悔瞬间淹没了他。
他想起自己昨天的嚣张跋扈，想起那些可笑的威胁，此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仿佛被无数无形的巴掌狠狠抽过。
他倚着墙，腿肚子发软，冷汗浸透了昂贵的伴郎礼服。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有些人，其能量远非他这种地方性的富二代可以想象，其报复更是精准、迅猛而无声，却能直击要害，让你毫无还手之力。
赵磊远远看到杨俊杰失魂落魄、面无人色的样子，隐约猜到了什么，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再看向张既白时，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敬畏和一丝恐惧。
他原本想攀附杨俊杰实现导演梦，却没想到无意中带来的一个“老水友”，竟拥有如此可怕的能量，轻易就将他眼中的“金主”碾落尘埃。
而此刻的顾含，看似对这场因她而起的、无声的惊涛骇浪毫无所觉，心情放松地和张既白聊着天，笑容重新变得明媚起来。
但真相真是这样吗？
张既白知道聪明的顾含肯定什么都清楚，但他只是看着她轻松的笑容，眼神温和，什么都不多说。
对他而言，解决杨俊杰的麻烦，就像随手拂去一粒尘埃，不值得过多关注。
他的重点，始终只在身边这个女孩身上。
这场婚礼间隙中的闹剧，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赵磊沈月的婚礼结束，等宾客们散的差不多以后，顾含脸上的表演面具正式摘下。
在和赵沈二人告别之际，她直接决绝的说道：“赵磊，沈月，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没想到你们的婚礼，竟然是我的一场相亲局，还是为了给你们自己拉投资？你们把我当什么了？货物吗？”
“顾含，不是，你听我们解释……”
沈月急忙想拉她的手，却被顾含躲开。
“不用解释了。”
顾含摇摇头，眼神里充满了难过和疏离，“还是恭喜你们新婚。以后，我和小白就不是你们的朋友了，免得再给你们添麻烦，也免得……再被人当成筹码。”
她说完，转身拉住张既白的手：“小白，我们走吧。”
张既白点点头，带着顾含径直离开了婚宴酒店。
身后，是赵磊和沈月煞白的脸。
他们的算计，不仅得罪了杨俊杰，更永远失去了顾含这个朋友，或许，也彻底断绝了赵磊从杨俊杰那里拿到投资的可能性。
金陵的夜，霓虹闪烁，却照不亮某些人悔恨交加的心。
而对张既白和顾含而言，这场意外的风波，却让某些羁绊，变得更加清晰和坚定。
至少在出酒店大门的那一刻，张既白突然开口对顾含说道：“小含，当我女朋友吧？我看见别的男人靠近你，我的情绪就会暴躁，我怕自己会砍人。”
金陵的夜风带着秦淮河的水汽，微凉，却吹不散刚刚在酒店门口那短暂瞬间里炸开的滚烫。
张既白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余波一圈圈漾开，震得顾含心口发麻。
“小含，当我女朋友吧？我看见别的男人靠近你，我的情绪就会暴躁，我怕自己会砍人。”
张既白把告白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点无奈的坦诚，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比如“天黑了”或者“下雨了”。
可这话里的内容，却充满了与他平日沉稳气质截然不同的偏执和占有欲。
顾含的脚步停住了，站在霓虹灯闪烁的光晕里，仰头看着他。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张既白的身影，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意外。
她想起了这两天。
想起杨俊杰凑近时，他不动声色挡开的手，想起晚宴上他低沉的气压和那句冰冷的警告，更想起他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掐灭了杨俊杰所有气焰、甚至可能毁掉其家族生意的可怕能量。
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因为……他怕自己会失控？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车流驶过的声音。
突然，顾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像是骤然点亮的星辰，驱散了刚才在婚礼上的所有阴霾和委屈。
“小白，”
她声音里还带着笑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触感坚实。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句话，很像电影里那种变态杀人狂的台词？超级吓人的好不好？”
张既白看着她笑，眼神专注而温柔，并没有打断，也没有解释，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他知道，她懂。
顾含笑够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非常自然、甚至带着点如释重负般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将自己更紧地贴在他身侧。
“不过……”
她微微偏头，脸颊似乎有些泛红，声音也低了下去，却足够清晰。
“看你砍人好像也挺麻烦的，还要找律师保释什么的……算了算了，为了社会和谐，也为了我省点心，我就勉为其难，收了你这个潜在wx分子吧。”
她没有直接说好，但这番话，带着她特有的狡黠和体贴，已然是再明确不过的答应。
她接受了他的表白，也接受了他那份或许有些笨拙却无比真实的占有欲。
张既白紧绷的下颌线不易察觉地松弛下来，眼底深处那丝几乎看不见的忐忑彻底消散，化为浓得化不开的柔光。
他反手握住她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掌心温暖干燥，将她的手指完全包裹住。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如释重负的沙哑，“我会尽量控制，不给你添麻烦。”
“这还差不多。”
顾含皱皱鼻子，笑得更加灿烂，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那……男朋友，我们现在去哪儿？回平京吗？我不想在金陵待了。”
“好，听你的。”
张既白毫不犹豫，“现在就去车站，坐最近的一班高铁回去。”
对他而言，金陵此行主要目的，陪顾含参加婚礼，已经完成了。本来还打算抽时间去趟YK的总部，但顾含说不想再待金陵了，那么他就果断的选择走。
反正老婆的话最大，因此，此地再无任何值得留恋之处。
“走咯！”
顾含欢快地应道，拉着他向前走去，脚步轻快，仿佛甩掉了所有的不愉快。
两人的身影依偎着，融入金陵繁华的夜色里，将身后那场充满算计的婚礼，彻底抛远。
……
几天后，平京。
顾含下课后回到宿舍，刚打开电脑登陆qq，那个曾经热闹的、因为一场婚礼而彻底冷清下来的群图标还在闪烁，但她设置了免打扰，再也没有点开过。
倒是另一个私聊窗口跳了出来，是群里一个和她关系还算不错、但这次因为距离太远没去参加婚礼的女生。
“含含！！你回来了吗？惊天大瓜！！”
后面跟着一连串震惊的表情。
顾含挑眉，回了过去：“刚回来没多久，怎么了？”
“我的天哪！你是没看到后续！就赵磊沈月婚礼那天晚上，杨俊杰他家的熊猫电子出大事了！”
“听说杨家找的投资真的黄了！彻底没戏了！”
“然后好像雪崩一样，好多之前谈好的合作方都开始观望甚至撤资，银行那边好像也在催债！股价连续跌停！都快跌穿了！”
“现在外面都在传，杨家得罪了绝对不能得罪的人，才招来这灭顶之灾！都说杨俊杰这次把他爹坑惨了！”
“还有赵磊和沈月，听说杨俊杰现在恨死他们了，觉得都是他们乱牵线惹的祸！赵磊之前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让杨俊杰点头答应投点钱的那个什么破短片项目，直接泡汤！而且杨俊杰放话了，以后在金陵圈子里，谁帮赵磊就是跟他过不去！赵磊算是彻底没路走了！”
“群里现在都没人敢说话了，赵磊和沈月也好几天没冒泡了，估计没脸见人了……含含，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了啊？还有他们说的，护在你身边的那个追光者，他到底是什么背景啊？”
顾含看着屏幕上飞速跳出来的大段文字，脸上没什么表情。
因为赵磊和沈月的背叛，顾含现在对萌芽这个灌水群里的其他人，都开始保持了距离。网络上交友，不应该掏心掏肺，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张既白。
她想起那天晚上张既白平静的侧脸，想起他轻描淡写说出的那些关于融资和调查的话。
她当然知道这一切是谁的手笔，为了什么。
心里没有对杨俊杰的同情，也没有对赵磊沈月的幸灾乐祸，只有一种淡淡的唏嘘和一种更强烈的、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她简单地回复了那个好奇的女生：“没什么，可能就是……恶有恶报吧。至于小白，他是我男朋友。”
发送完，不等对方再次情绪爆炸追问，她便关掉了聊天窗口。
有些风暴，始于贪婪和算计，终于自食恶果。而她，已经离开了风暴中心，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平静和温暖。
她拿起手机，给张既白发了条信息：“晚上我们一起去吃烤鱼吧【可爱】。”
几乎下一秒，那边就回了过来：“好。下课我去接你，一起去老鱼馆，你最喜欢的那一家。”
顾含看着屏幕，嘴角轻轻扬起。
窗外，平京的天空湛蓝，春意正浓。所有的阴霾和不堪，都已留在了那座叫金陵的城市里，与她再无瓜葛。
她的未来，在眼前，在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