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舱门上的小滑板被拉开,一份标准的军用口粮和一小瓶水被塞了进来。伊桑默默地吃完,将包装收拾好,放回滑板处。整个过程,他没有试图与外面的人交流,外面的人也没有任何表示。
又过了似乎很长一段时间,舱门突然发出了解锁的“咔哒”声,然后缓缓向内打开。
门外站着一名战斗修女,她的表情依旧冷峻,但眼神中少了一丝之前的肃杀,多了一丝……审视?她示意伊桑出来。
伊桑平静地站起身,走出了狭小的舱室。他看到隔壁巢都工人的舱门也打开了,巢都工人被另一名修女带了出来,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神躲闪,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他们被修女押解着,沿着冰冷的走廊前行,最终来到了一个相对宽敞一些的、像是简报室或者审讯室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金属长桌和几把椅子,墙壁上是巨大的星图和数据板,显示着奥菲欧三号行星及其周边星域的实时战况。
审判官依旧戴着那张银白色面具,坐在长桌的一端。他的对面,坐着一名身穿帝国海军将官制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者,肩章上显示着他舰队指挥官的身份。托克军士和中尉则站在一旁,神色恭敬而略带紧张。
“坐。”审判官指了指长桌对面的椅子,声音依旧平淡。
伊桑和巢都工人依言坐下。巢都工人几乎将整个身体都缩进了椅子里。
审判官没有绕圈子,直接开口,目光主要落在伊桑身上:“经过初步审查,以及托克军士和瓦尔肯中尉的证词,可以暂时排除你们与混沌势力有直接关联的可能性。”
巢都工人闻言,似乎松了口气,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伊桑依旧平静,他知道“但是”即将到来。
“但是,”审判官果然话锋一转,“你们的身份和能力,依旧存在诸多疑点。尤其是你,”他看向伊桑,“你的灵能性质非常特殊,不属于任何已知的帝国记录范畴。而且,你的灵魂状态……很异常。”
舰队指挥官,那位老将军,此时也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久经沙场的沉稳和威严:“年轻人,我们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源去深入探究你的秘密。奥菲欧三号的战况你也看到了,混沌的力量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强大和根深蒂固。我们‘守望者’舰队接到的命令是尽可能收复这颗星球,至少,要清除掉盘踞在主要巢都和虚空港的混沌主力。”
他指了指星图上几个被标记为红色的区域。“我们需要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包括……非常规的力量。”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直视着伊桑,“托克军士报告说,你对机械造物有一种奇特的亲和力,并且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安抚或者干扰亚空间能量?”
伊桑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索莫斯的意念在他脑海中萦绕,提醒他保持静默。
审判官接话道:“鉴于当前严峻的形势,以及你们在之前行动中表现出的……价值。审判庭决定,暂时搁置对你们的深入审查。你们将被编入‘守望者’舰队的辅助人员名单,接受监管,并在需要时,为帝国的军事行动提供……协助。”
这不是赦免,而是一种有条件的使用。他们从囚犯,变成了带有疑点的“资产”。
“至于你,”审判官最后对巢都工人说,“你会被安排到舰队的后勤部门工作。记住,严格遵守纪律,你的任何异常行为,都会导致严厉的后果。”
巢都工人忙不迭地点头。
审判官的目光重新回到伊桑身上,那深渊般的眼神仿佛要将他最后的秘密也挖出来。“而你,灵能者。你将被编入托克军士所在的临时侦察小队。你的‘能力’,或许能在我们清理机库下层区域、寻找混沌能量节点时,派上用场。”
他站起身,金属面具毫无表情。“这是你们为帝国效劳、洗刷自身嫌疑的机会。好好把握。”
命令已经下达,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伊桑抬起头,看向星图上那被标记为猩红色的奥菲欧三号行星。他知道,他刚刚离开那片炼狱不久,现在,又要以另一种身份,重新回到那里去。只不过这一次,他身边的不再是寻求安宁的同伴,而是帝国的士兵和冰冷的命令。
索莫斯的意念依旧冰冷:
……归途……蜿蜒……
……守望……继续……
他的使命,似乎与帝国的战争,阴差阳错地交织在了一起。前路,依旧是一片被战火和诡秘笼罩的迷雾。
运输船的引擎低吟如同沉睡巨兽的鼾声,穿透厚重的金属甲板,成为这封闭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伊桑盘膝坐在冰冷的舱室地板上,身下是固定死的金属床铺边缘传来的坚硬触感。空气中弥漫着循环过滤后的干冷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机油和臭氧味道,这是一种人造的、缺乏生机的洁净。
巢都工人被带往后勤部门,而他,则被留在了这片钢铁的囚笼里,身份从待审查的疑犯,变成了需要被“监管使用”的特殊资产。审判官那深渊般的目光和舰队指挥官不容置疑的命令,依旧如同无形的枷锁,萦绕在心头。
他没有试图去感知舱门外的动静,也没有去探究这艘船正驶向何方。他只是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灵魂深处那片与索莫斯连接的灰色领域。与外界的喧嚣和压力相比,这里反而成了他唯一的避风港。
索莫斯的意念不再清晰可辨,更像是一种弥漫在意识背景中的、冰冷的宁静。它不再给予具体的指引,只是作为一种“存在”的证明,一种超越眼前困境的、永恒“静止”的遥远回响。伊桑像一株在极寒中休眠的植物,汲取着这片宁静,修复着之前过度使用灵能带来的精神创伤,也安抚着内心因未知命运而产生的细微波澜。
不知过了多久,舱门滑开的轻微摩擦声打破了寂静。
站在门外的是托克军士。他换上了一套相对干净的星界军制服,脸上的油污和血迹已经洗去,但眉宇间的疲惫和那道新增的伤疤依旧清晰。他手里拿着一个标准的军用水壶和一份用锡纸包裹的口粮。
“吃点东西。”托克军士将东西放在门边的小桌板上,声音比之前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军人的硬朗。“我们很快就要行动了。”
伊桑睁开眼,平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去动食物和水。
托克军士似乎有些不适应当前这种沉默的气氛,他清了清嗓子,靠在门框上。“别担心,小子。审判官虽然……不好打交道,但只要你对帝国有用,暂时就是安全的。”他顿了顿,补充道,“至少比待在下面喂混沌强。”
伊桑依旧沉默。他拿起水壶,小口地喝着冰凉的水,滋润着干渴的喉咙。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托克军士看着他,眼神复杂。“听着,我知道你有些……特别的本事。老K-7信你,我也亲眼见过你做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们是在为帝国效力,一切行动都要听指挥。”他压低了声音,“尤其是面对审判庭的人,少说话,多做事,明白吗?”
这算是某种善意的提醒。伊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撕开锡纸,开始缓慢而认真地咀嚼那份味道寡淡、但能提供必需能量的合成口粮。
“我们要去哪里?”伊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
“回到下面去。”托克军士指了指脚下,“但不是我们之前待的那个鬼地方。舰队的主力正在清理巢都上层的混沌据点,我们的任务是配合一支技术神甫小队,潜入机库下层的一个关键区域,据说那里有一个尚未被完全破坏的主能源节点和数据中枢。如果能控制那里,就能瘫痪掉混沌崽子们很大一部分防御和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