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小花朵……”一个低沉而漏风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心底响起,带着一种诡异的亲和力,“来到慈父的……盛宴……为何躲在阴影里……快来……分享……这永恒的……馈赠……”
随着他的话语,下方那些原本漫无目的徘徊的瘟疫行者们,如同接到了指令,齐刷刷地抬起头,无数双浑浊的、充满粘液的眼睛,同时“看”向了岩壁高处的通道出口。
然后,它们发出了整齐划一的、如同潮水般的呻吟,开始朝着岩壁下方汇聚,如同灰色的、腐烂的潮水,准备向上蔓延。
退路?哪里还有退路?那条狭窄陡峭的通道,在潮水般涌来的瘟疫行者面前,根本就是一条死胡同,会被瞬间堵死。留在这岩壁高处的平台上,更是瓮中之鳖,只能眼睁睁看着下面那令人作呕的潮水漫上来。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钳,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巢都工人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眼神彻底失去了光彩。断腿年轻人握紧了能量所剩无几的激光手枪,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脸上却是一片决绝的死灰。伊桑更是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直接响彻心底的、纳垢信徒的“慈爱”呼唤和下方无数瘟疫行者的呻吟合唱。
只有老 K-7,尽管脸色苍白如纸,灵魂印记因为虚弱和外界强大邪恶力量的压迫而不断传来刺痛,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沉静。他望着下方那片蠕动的、散发着惨绿磷光的枯萎花园,望着那个站在祭坛上、用“慈祥”目光注视着他们的纳垢信徒,望着那如同腐烂潮水般开始攀爬岩壁的无数身影。
索莫斯的低语在他脑海中变得异常清晰,不再仅仅是关于安宁的承诺,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指令——对抗。用绝对的“静止”,去对抗这极致的“生长”与“腐朽”。
他的力量所剩无几,刚才开启通道的消耗几乎榨干了他。但他还有这个洞窟……这个虽然被纳垢力量污染,但其本质依旧是岩石和空间的洞窟。他还有身边这几个人的信念,无论这信念是源于信仰,还是源于求生的本能。
他猛地转过身,面对着他的同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镇定的力量:“看着我!”
断腿年轻人、瘫软的巢都工人、瑟瑟发抖的伊桑,都下意识地看向他。
“忘记恐惧!忘记恶心!”老 K-7 的声音如同锤击,敲打在他们的心上,“想象一片灰色的海!想象一切都在那里停下来!风停了!浪停了!连时间都停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手按在冰冷的岩壁上。他不再试图去调动自身那微弱的力量,而是将灵魂印记作为一道桥梁,一个共鸣器,尝试去沟通、去引导……这片大地本身所蕴含的、那最原始、最基础的“静止”属性。岩石的沉默,空间的稳固,时间的漫长……这些与纳垢所代表的活跃腐烂、永恒痛苦是截然对立的!
这无疑是一次疯狂的赌博。他是在用自己微弱的神性火花,去撬动整个物理空间的底层规则,去对抗一个邪神领域力量的直接体现!
“伊桑!”老 K-7 吼道,“别听他们的!听我的!听‘静止’的声音!把你感受到的‘噪音’,都转化成‘安静’!你能做到的!”
伊桑被吼得一愣,看着老 K-7 那双燃烧着灰色火焰般的眼睛,一股莫名的勇气竟然压过了恐惧。他闭上眼睛,不再去抗拒脑海中那些混乱的亚空间低语和纳垢的呼唤,而是尝试着,按照老 K-7 的指引,将它们想象成喧嚣的、需要被平息的噪音,将他自身那敏感的灵能感知,转向去捕捉这片空间本身那深沉的、被掩盖了的“寂静”基底。
“断腿!工人!”老 K-7 继续吼道,目光扫过另外两人,“想着你们最想停下来的时候!最累的时候!最想永远睡去的时候!把那个念头,给我!全部给我!”
断腿年轻人想起了无数个战友倒在身边的瞬间,想起了那无尽的、令人作呕的战争。巢都工人想起了在永不停歇的机器轰鸣中,那渴望片刻安宁的极致疲惫。求生的欲望,与对终极安宁的渴望,在此刻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化作了最纯粹的信念之力,投向老 K-7。
老 K-7 感觉自己的灵魂印记仿佛要燃烧起来,剧痛与一种奇异的充盈感同时涌现。他通过印记,将伊桑转化而来的“寂静”感知,将断腿和工人提供的信念之力,与自身对索莫斯“静止”法则的理解,以及从脚下岩壁汲取的、大地本身的沉稳固化之意,全部融合在一起!
他不再去试图攻击那些瘟疫行者,也不再直接对抗那个纳垢信徒。他将这汇聚了所有人意志和残存力量的、无形的“静止”之核,如同投入水面的巨石,狠狠地“砸”向了这片枯萎花园空间的底层规则!
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
只有一声无声的、却仿佛能撕裂灵魂的——
尖啸!
那是“静止”本身发出的尖啸!是规则被强行扭曲、被短暂“定义”时发出的、超越听觉维度的呐喊!
以老 K-7 他们所在的岩壁平台为中心,一道无形的、灰色的涟漪瞬间扩散开来,扫过整个巨大的洞窟!
涟漪所过之处,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那些散发着惨绿磷光的蘑菇,光芒瞬间黯淡,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烬。
那些缓缓蠕动的肉质植物,动作变得极其迟滞,如同被冻在琥珀中的昆虫。
地面上粘稠的荧光污水,流动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几乎趋于停滞。
而那些正在攀爬岩壁的瘟疫行者,它们的动作猛地一僵,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它们脸上的痛苦表情凝固了,喉咙里的呻吟卡住了,抬起的手臂悬在了半空。整个腐烂的潮水,在这一刻,被强行“静滞”了!
就连祭坛上那个肥胖的纳垢信徒,他脸上那“慈祥”的笑容也凝固了,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愕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愤怒?他周身那浓郁的、代表着生命与腐朽的纳垢灵光,也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变得晦暗不定。
整个枯萎花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万物迟滞的慢镜头状态!
老 K-7 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被眼疾手快的断腿年轻人一把扶住。他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灵魂印记黯淡得几乎熄灭。这一击,耗尽了他的一切,甚至可能动摇了他的根本。
但他成功了。他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走……快走……”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平台侧方,那里有一条之前没注意到的、似乎是天然形成的、狭窄的岩石小径,蜿蜒着通向洞窟的另一个方向,似乎能绕过下方被静滞的瘟疫行者潮水。
断腿年轻人没有丝毫犹豫,背起几乎昏迷的老 K-7,对巢都工人和惊魂未定的伊桑吼道:“跟上!”
四人沿着那条狭窄的岩石小径,踉跄着、拼命地向前奔跑。身后,那片被强行静滞的枯萎花园中,那股令人窒息的纳垢力量正在疯狂地冲击着灰色的静止领域,试图打破这违背其本质的规则束缚。凝固的潮水开始出现细微的松动,那个纳垢信徒身上重新亮起令人不安的污秽光芒。
寂静的尖啸余波未散,而生存的竞赛,才刚刚进入最残酷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