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古含着一嘴(颌骨?)冰凉梆硬的暗影魔晶,灵魂深处那狩猎的指令即将化为行动,玉骨法杖也微微抬起,准备给那三个还在傻乎乎埋伏的食人魔憨憨发出“动手”信号的刹那——
他脑子里某个几乎快要被深渊恶劣环境锈住的齿轮,突然“咔哒”一声,艰难地转动了一下。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抬起的法杖微微一顿,空洞的眼眶再次聚焦在那四个装备精良、画风与深渊格格不入的人类冒险者身上。
【这里是哪儿?深渊啊!硫磺味能当饭吃,魔气能当水喝,随便拎出来个小虫子都想着怎么给你下毒或者寄生的鬼地方!】
【这几个家伙……】他的灵魂感知如同最精细的梳子,再次从那四个人类身上扫过,【皮肤没溃烂,眼神没疯狂,盔甲没被腐蚀得坑坑洼洼,法袍也没沾上什么不可名状的粘液……甚至连那个牧师周身的圣光都还挺亮堂?】
【这保养得也太好了吧?!跟刚做完SpA出来踏青似的!深渊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友善的旅游景点了?我怎么不知道?】
一股荒谬感取代了之前的狩猎欲望。他回想起自己刚掉进深渊时的狼狈,被狗头人召唤、被魔龙标记、被蜘蛛追、被蘑菇坑、被菌毯吞……哪一次不是灰头土脸,险死还生?
【这帮家伙凭什么这么干净?!除非……他们根本不是长期待在这里的!】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瞬间劈开了他之前被“四个白银灵魂”这块大肥肉蒙蔽的思绪。
【对啊!人类在深渊根本无法长期生存!光是无处不在的魔气侵蚀和规则压制,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除非有特殊的防护或者……他们根本就是刚来的!】
【刚来的……怎么来的?】
白古的灵魂之火猛地窜高了一截,因为兴奋(以及持续吸收魔晶能量)而变得更加明亮。
【位面裂隙?稳定的传送阵?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一条路!一条可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或者至少是通往其他位面的路!】
他感觉自己那并不存在的脑仁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各种可能性如同烟花般在意识中炸开。
【他们小队配置这么齐全,目标明确,状态良好,肯定是带着任务来的!探索?寻宝?还是……像那个不靠谱的魔龙一样,来找什么东西?】
【不管他们来干嘛,他们肯定知道回去的路!或者说,他们来的那个入口,很可能还能用!】
【吞噬他们的灵魂固然能补一补,但万一消化到的记忆碎片里没有关键信息,或者信息不全,那岂不是因小失大?为了四个“零食”,放弃一条可能的“高速公路”,这买卖不划算啊!】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四个人类,眼神(灵魂之火)已经彻底变了。从看“移动经验包”变成了看“带路党”和“活地图”。
【不能全杀了,得留活口!至少得留一个知道路的!】
新的计划迅速取代了旧的狩猎方案。
他立刻将灵魂意念转向那三头藏在坳口后面,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开始用爪子刨地的食人魔。
“计划有变!计划有变!”
“看到那四个‘两脚兽’了吗?别下死手!尤其是那个穿白袍的!对,就是那个发光的!稍微重点‘照顾’一下可以,但别砸成肉泥!”
“打残!打怕!把他们往一个方向赶!我要抓个会指路的!”
他的意念充满了急切的调整,那烦人的灵魂低语如同魔音穿脑,让三头食人魔困惑地晃了晃脑袋。领头食人魔的小眼睛里充满了不解,似乎在问:说好的新鲜肉排呢?怎么又变成不能打死的了?
【笨啊!跟着他们,能找到更多、更新鲜的肉排!】白古只好用最直白的“利益”来引导,“他们是‘引路的’,跟着他们,去吃大餐!”
“大餐”这个词精准地命中了食人魔的思维回路。领头食人魔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新指令,朝着另外两个同伴比划了一下(大概是“别打太烂”的意思)。
与此同时,下方空地上的人类小队似乎结束了短暂的休整。战士扛起盾牌走在最前,法师和牧师居中,弓手断后,开始朝着与白古埋伏点相反的方向,小心翼翼地移动,显然也不想在这片充满龙威的区域久留。
【想跑?问过我这个地头骨(自封的)了吗?】
白古眼中灵魂之火一闪,玉骨法杖猛地挥下!
“动手!”
意念发出的同时,他率先从藏身的巨岩后现身!三面略显黯淡但依旧锋锐的骨盾呼啸着旋转护住周身,玉骨法杖顶端,一颗炽白的火球已然成型,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并非射向任何人,而是精准地砸在了人类小队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
“轰!”
火球炸开,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石瞬间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敌袭!”人类战士反应极快,立刻举盾护住身后的队友,沉稳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怒。
弓手瞬间张弓搭箭,锐利的目光锁定了白古的位置。法师法杖顿地,一层淡红色的火焰护盾笼罩住他和牧师。牧师则高举圣徽,柔和的圣光扩散开来,让白古感到一阵轻微的不适。
【啧,反应挺快,配合也不错。】白古内心点评了一句,但动作毫不停滞。
而真正的杀招,此刻才从人类小队的侧后方爆发!
“嗷——!!!”
如同三辆失控的重型卡车,那三头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食人魔,带着地动山摇的气势和震耳欲聋的咆哮,从坳口中猛冲了出来!它们的目标明确,直接撞向了人类小队的侧翼!
“是食人魔!小心!”战士大吼,试图调整阵型,但食人魔的冲锋速度太快!
空手的那头食人魔直接无视了战士格挡的盾牌,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恶风狠狠拍下!战士怒吼着将斗气灌注盾牌,硬接了这一击!
“嘭!!”
一声沉闷如敲鼓的巨响!战士连同他的盾牌被拍得踉跄后退,持盾的手臂发出清晰的骨裂声,脸色瞬间煞白!
使用石斧的食人魔则咆哮着劈向正在引导法术的人类法师!法师被迫中断施法,狼狈地向后翻滚,火焰护盾在石斧的蛮力劈砍下剧烈波动,险些破碎。
而领头食人魔,则按照白古的“重点照顾”指令,直接冲向了那个让它感觉“味道最讨厌”的白袍牧师!巨大的骨棒带着千钧之力,横扫而出!
牧师脸色凝重,口中祈祷声不断,圣光在身前凝聚成一面更加凝实的光盾!
“神圣守护!”
“铛——!!”
骨棒砸在光盾上,发出了洪钟大吕般的巨响!圣光与蛮力激烈碰撞,光盾剧烈闪烁,牧师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那名人类弓手试图援救,箭矢如同连珠般射向领头食人魔的眼睛、咽喉等要害。但食人魔只是不耐烦地闭了闭眼,或者用手臂格挡,那些箭矢射在它厚实的皮毛和肌肉上,大多只能造成一些皮外伤,根本无法阻止它的动作。
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食人魔的蛮力占据了绝对上风,人类小队虽然配合默契,职业齐全,但在绝对的力量和数量差距下,只能苦苦支撑,险象环生。
白古则游走在战团外围,并没有全力出手。他时不时发射一颗火球骚扰那个不断释放冷箭的弓手,或者用凋零缠绕的黑雾迟滞试图吟唱强力法术的法师,恰到好处地维持着压力,却又不会立刻将对方逼入绝境。
他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白袍牧师身上。
【对,就这样,揍他!别打死,打残就行!让他没空加血,没空放那些烦人的光环!】
他看着领头食人魔一棒接一棒地砸着牧师的光盾,圣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牧师脸色越来越苍白,心中默默给食人魔加油鼓劲。
同时,他那庞大而杂乱的灵魂意念,如同最烦人的背景音,持续不断地笼罩着整个战场,虽然无法被清晰理解,但那持续的、带着恶意和催促的低语,无疑进一步加剧了人类小队的紧张和慌乱。
法师的法术吟唱好几次被打断,弓手的瞄准也出现了偏差,连战士格挡的动作都因为那无孔不入的灵魂干扰而变得有些僵硬。
此消彼长之下,人类小队的败局已定。
“不行!守不住了!突围!”战士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声吼道。
他猛地爆发斗气,暂时逼退了面前那头空手食人魔,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向被石斧食人魔缠住的法师,试图汇合。
弓手也射出一波爆裂箭,暂时阻隔了领头食人魔的追击,迅速向队友靠拢。
而那名牧师,在硬抗了领头食人魔又一记重击后,他身前的光盾终于“咔嚓”一声,彻底破碎!他本人也喷出一大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
“理查德!”法师惊呼,试图救援。
但已经晚了。领头食人魔可不懂什么叫手下留情(它只知道不能砸成肉泥),见光盾破碎,兴奋地咆哮一声,巨大的骨棒再次抬起,就要朝着瘫软在地的牧师砸下!
这一棒下去,就算不死,也绝对只剩下半口气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颗凝练的炽白火球,后发先至,精准地撞在了领头食人魔挥下的骨棒侧面!
“轰!”
火球爆炸的力量并不足以完全偏转骨棒,却让它的轨迹发生了细微的偏差,最终擦着牧师的身体,狠狠砸在了地上,溅起漫天尘土!
领头食人魔不满地朝着火球飞来的方向(白古的位置)低吼了一声。
白古则无视了它的不满,灵魂意念锁定那个重伤的牧师,以及正在试图向他靠拢的法师和弓手。
【好了,该收网了。目标——留下那个指路的!】
他玉骨法杖再次抬起,目标——那个正在吟唱群体治疗术的法师!
“优先打断那个拿法杖的!别让他加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