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星核的引力比想象中更强。
沈滑的平衡之力在周身形成一道淡金色的护罩，抵抗着星核表面散发出的拉扯力。这颗星核早已熄灭了亿万年，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黑色尘埃，踩上去能听到细碎的碎裂声，像是无数干涸的魂火在呻吟。
“初代守心者怎么会把照心镜藏在这种地方？”妄用虚妄之力拨开面前的尘埃，紫黑色光丝扫过之处，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符文——与太初母源周围的星轨符文同源，却更加古朴，边缘已有些模糊不清。
苏清瑶的鸿蒙纹路在掌心亮起，轻轻触碰符文：“这些符文不是用来隐藏，是用来‘滋养’。”她的指尖泛起柔和的银光，符文立刻回应般亮起，“照心镜需要吸收星核的死寂之力才能运转，就像守心者要接纳黑暗才能守护光明。”
沈滑的守心剑突然指向星核深处：“在那里。”剑身的粉色光芒穿透尘埃，照亮了前方一道裂开的缝隙，缝隙中隐约有流光闪烁，正是照心镜的气息，“但缝隙周围的符文很奇怪，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三人走近缝隙，才发现周围的符文并非自然磨损，而是有被刻意篡改的痕迹。原本流畅的线条被硬生生拧成扭曲的结，其中几道关键符文甚至被替换成了激进派的蚀灵咒，只是伪装得极为巧妙，若非沈滑的平衡之力对篡改的法则格外敏感，根本无法察觉。
“是混沌之影干的？”妄的紫黑色光丝缠上一道篡改的符文，光丝触碰的瞬间，符文突然爆发出暗紫色的雾气，“不对，这篡改的手法比影子更老练，像是……万年前就留下的。”
苏清瑶的星辰剑插入符文阵眼，银色光芒顺着纹路流淌，将篡改的部分一点点剥离：“是激进派。”她的声音带着肯定，“万年前他们潜入起源之地失败后，很可能来过这里，想毁掉照心镜，却没能成功，只能篡改符文，让后来者使用镜子时付出更大的代价。”
随着最后一道蚀灵咒被剥离，裂开的缝隙突然扩大，露出里面的景象——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空洞中央悬浮着一面圆形的镜子，镜面如最纯净的星砂凝结而成，边缘镶嵌着十二颗暗淡的星辰，正是守心剑光芒中看到的照心镜。
但镜子周围，缠绕着无数黑色的锁链，锁链上刻满了守心者的符文，显然是初代守心者为了防止镜子被滥用而设下的封印。
“看来想拿到镜子，得先解开这些锁链。”沈滑的平衡之力探向锁链，发现每一根锁链都与星核的地脉相连，蕴含着足以压垮破虚境修士的力量，“这些锁链需要用纯粹的守护意志才能解开，任何带有杂念的力量都会被反噬。”
他看向苏清瑶和妄：“你们……”
“我先来。”苏清瑶上前一步，鸿蒙纹路与镜面产生共鸣，“守眼人的守护意志最纯粹，应该能解开第一根锁链。”
她将星辰剑插在地上，双手结印，口中吟诵起守眼人古老的祷词。银色的光芒从她体内涌出，缠绕上最粗的一根锁链。锁链上的符文立刻亮起，与银光交织，发出低沉的嗡鸣。
但就在锁链即将松动的瞬间，苏清瑶的脸色突然一白，嘴角溢出一丝血迹。镜面上闪过无数画面——守眼人先祖在浩劫中牺牲的惨烈，母亲挡在太初母源前的决绝，还有一幅她从未见过的画面：未来的自己倒在启明令前，星辰剑断裂成两截，鲜血染红了星图……
“清瑶！”沈滑上前扶住她，平衡之力涌入她体内，“别被幻境影响！那不是真实的未来，是激进派留下的杂念！”
苏清瑶猛地回过神，眼中的迷茫迅速褪去，她咬紧牙关，将更纯粹的守护意志注入银光：“守眼人的未来，不是靠逃避恐惧，是靠直面危险！”
“铮——”
第一根锁链在银光中寸寸断裂，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镜面。苏清瑶踉跄着后退，脸色苍白却带着笑意：“成功了。”
接下来是妄。他走到第二根锁链前，紫黑色的虚妄之力难得地收敛了锋芒，变得柔和而沉静：“我可没什么守护意志，最多就是……不想看到这镜子被浪费。”
他没有结印，只是伸出手，轻轻按在锁链上。令人意外的是，锁链上的符文竟真的亮起，与他的虚妄之力产生了共鸣。镜面上闪过的画面，是妄被墟之主的负面力量包裹的童年，是他独自在无界之墟边缘挣扎的孤独，还有一幅画面：他站在沈滑和苏清瑶的对立面，紫黑色的力量吞噬了平衡之光……
“啧，这镜子还真会挑刺。”妄的手指微微颤抖，却没有收回手，“不过可惜，老子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只想活下去的影子了。”
他的虚妄之力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紫黑色中夹杂着金色的暖意：“就算我本性是负面，那又怎样？老子现在想守护的东西，比你们都多！”
第二根锁链应声而断。妄甩了甩发麻的手臂，看向沈滑，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嘲讽：“该你了，混沌的继承者，可别掉链子。”
沈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他没有急着触碰锁链，而是先将平衡之力沉入识海，清除所有杂念。当他的手按在第三根锁链上时，镜面上闪过的画面比前两人加起来还要多——从迷雾森林的懵懂，到镇魂舰的决绝，从母亲离去的痛苦，到融合双生混沌的挣扎……最后一幅画面，是他与那道虚无身影在九星连珠下对峙，两人同时化作混沌本源，却没有重塑宇宙，而是一同坠入了永恒的黑暗。
“这就是你最深处的恐惧？”一个声音在沈滑识海响起，既像他自己的声音，又像墟之主的意志，“害怕自己终究会成为毁灭的一部分，害怕所有守护都是徒劳。”
“不。”沈滑的声音平静却坚定，平衡之力在锁链上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我害怕的不是毁灭，是没能拼尽全力去守护。就算最终会坠入黑暗，至少我走过的每一步，都曾为宇宙带来过光明。”
第三根锁链断裂的瞬间，剩余的九根锁链同时亮起，守心者的符文如潮水般涌向镜面。十二颗暗淡的星辰依次亮起，照心镜终于挣脱所有束缚，悬浮到三人面前。
镜面缓缓转向他们，映照出三人的身影。但与普通镜子不同，镜中的沈滑、苏清瑶和妄，身上都缠绕着淡淡的黑影——那是他们各自的执念所化，沈滑的黑影是对母亲的过度牵挂，苏清瑶的是对守眼人使命的沉重背负，妄的是对自身出身的逃避。
“这就是镜子的代价。”沈滑看着镜中的黑影，“它会放大我们的执念，让我们在使用镜子时更容易被干扰。”
苏清瑶的指尖轻轻触碰镜面，镜面上立刻浮现出原生界域的星图，三个闪烁的坐标处，守心者后裔的觉醒仪式正在进行，而他们身边的三个联盟修士，镜中影像已变成了混沌之影的模样，只是伪装得极为逼真，连鸿蒙血脉的波动都模仿得分毫不差。
“果然有三个影子。”苏清瑶的声音带着凝重，“他们正在悄悄引导仪式的力量流向蚀灵咒，一旦仪式完成，后裔的守护之力就会被污染。”
妄指着镜中一个正在给后裔递丹药的影子：“这个最狡猾，用的是玄夜老头的炼丹手法，丹药里掺了‘忘忧草’，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失去对守护意志的感知。”
沈滑的目光落在镜中最隐蔽的一个影子身上——它没有直接动手，只是站在仪式现场的角落，身上的气息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若非照心镜的映照，根本无法发现。而这个影子的模样，赫然是界域联盟中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也是最早支持他们的人之一。
“连他都被模仿了。”沈滑的平衡之力微微绷紧，“看来墟之主对联盟的渗透，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他伸手触碰镜面，将平衡之力注入其中：“照心镜能定位这些影子吗？我们必须在仪式结束前赶到。”
镜面突然剧烈震颤，十二颗星辰同时爆发出光芒，将三个影子的位置清晰地标记出来。但就在坐标完全显现的瞬间，镜子边缘的蚀灵咒突然亮起——激进派篡改的符文虽然被剥离，却在镜子深处留下了一道不易察觉的印记，此刻正借着沈滑的力量爆发。
“不好！”苏清瑶的星辰剑立刻斩向镜面，却已经晚了。
一道暗紫色的光芒从镜中射出，精准地击中了沈滑的胸口。沈滑闷哼一声，后退数步，低头看去，胸口的位置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印记，与激进派的蚀灵咒一模一样，只是更加诡异，正在一点点吞噬他的平衡之力。
“这是……万年前激进派首领的本命咒印。”妄扶住沈滑，紫黑色光丝缠上印记，却被印记弹开，“他们早就料到会有守心者后裔来取镜子，所以留下了这个诅咒，只要镜子定位影子，咒印就会激活，让使用者成为影子的‘坐标信标’。”
沈滑能感觉到，胸口的咒印正在散发着强烈的信号，将他的位置源源不断地传递出去。镜面上，三个影子同时抬头，看向启明大陆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模一样的冷笑。
“他们要来了。”苏清瑶的星辰剑挡在沈滑身前，“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地方解除咒印！”
妄却突然指向镜中：“等等，你看那个角落的影子。”
众人看向镜面，只见那个模仿长老的影子在收到信号后，并没有立刻动身，而是走向仪式现场的一个孩童——那是个刚觉醒守心者力量的孩子，正好奇地看着镜子的方向。影子的手按在孩子头上，一道暗紫色的光芒流入孩子体内，孩子眼中的纯真瞬间被迷茫取代。
“它在污染刚觉醒的守心者！”沈滑的心脏一沉，“照心镜的信号不仅暴露了我们，还让他们提前动手了！”
他强忍着咒印的吞噬，将最后的平衡之力注入守心剑：“清瑶，你带着镜子去原生界域，阻止他们污染孩子！妄，你带我去一个能隔绝信号的地方，我要强行解除咒印！”
“不行！强行解除会伤到你的本源！”苏清瑶反对道，“我留下帮你，让妄带着镜子去！”
“没时间争了！”沈滑将守心剑塞到她手中，“只有你的鸿蒙血脉能完全发挥镜子的力量，而且……”他看向镜中那个被污染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那个孩子的气息，像极了当年的玄夜前辈，我不能让他重蹈覆辙。”
妄拍了拍苏清瑶的肩膀，紫黑色光丝缠上沈滑，形成一道屏障：“放心去吧，这小子死不了。”
苏清瑶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沈滑胸口的咒印，转身跃出地下空洞，星辰剑带着照心镜，朝着原生界域的方向疾驰而去。
妄架着沈滑正要离开，却见照心镜的镜面突然闪过最后一幅画面——那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界域，界域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的黑色心脏，心脏周围缠绕着无数与沈滑胸口相同的咒印，而在心脏深处，一道与墟之主本体截然不同的意志正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与沈滑同源的混沌光芒。
“那是什么？”妄的声音带着震惊。
沈滑的目光死死盯着画面中的黑色心脏，胸口的咒印突然剧烈跳动，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我不知道，但它……在呼唤我。”
画面一闪而逝，地下空洞开始剧烈坍塌。妄不再犹豫，架着沈滑冲出废弃星核，紫黑色的虚妄之力撕裂空间，朝着远离信号源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他们身后，三颗原生界域的方向同时亮起暗紫色的光芒，守心者后裔的觉醒仪式被彻底污染。而那枚隐藏在地脉中的暗紫色血液，此刻已顺着灵脉流入元初界域，靠近了法则之心的防御阵……
沈滑在被传送的眩晕中，胸口的咒印越来越烫。他知道，这枚万年前留下的咒印，绝不仅仅是信号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一把钥匙，一把通往某个被遗忘秘密的钥匙——一个与黑色心脏、与那道混沌光芒、甚至与双生混沌起源都息息相关的秘密。
妄选择的藏身之处是一片废弃的星云，星云的磁场能干扰大部分法则信号。他将沈滑放在一块巨大的星岩上，紫黑色光丝缠上咒印，试图压制它的吞噬：“这咒印在吸收你的平衡之力，再不解开，你会被它彻底转化成影子的傀儡。”
沈滑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他看着胸口不断扩散的黑色，突然想起了照心镜最后闪过的画面：“妄……帮我……强行剥离……”
“你确定？”妄的动作顿住，“这会让你的平衡之力倒退百年，甚至可能永远失去融合双生混沌的能力。”
沈滑没有回答，只是艰难地举起手，握住了妄的手腕。他的眼神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妄叹了口气，紫黑色的虚妄之力突然变得凌厉如刀：“好吧，反正你这小子命硬。不过事先说好，要是以后打不过影子，可别赖我。”
凌厉的光丝刺入咒印的瞬间，沈滑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黑色的咒印与他的平衡之力死死纠缠，每剥离一分，都像是有无数把刀在切割他的本源。
就在咒印即将被彻底剥离的刹那，一道微弱的金色光芒从沈滑体内涌出，与咒印的黑色光芒交织在一起。光芒中，浮现出一段模糊的记忆——万年前，激进派首领在篡改照心镜符文时，曾对着镜子低语：“等混沌归一之时，便是心核苏醒之日……”
“心核……”沈滑的意识在剧痛中闪过一丝明悟，“黑色心脏……就是心核……”
咒印彻底剥离的瞬间，沈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妄接住他倒下的身体，看着那枚被剥离的黑色咒印在虚空中消散，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刚才清晰地感觉到，在咒印消散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气息从沈滑体内溢出——那是……墟之主本体的气息，却又带着沈滑独有的混沌波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妄看着昏迷的沈滑，心中第一次涌起了深深的困惑。或许照心镜映照出的，不仅仅是混沌之影的虚妄，还有一个连沈滑自己都不知道的，关于双生混沌的终极秘密。
远处的星空中，苏清瑶正带着照心镜，与三个混沌之影展开激战。而那颗被污染的守心者孩童，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漠，他的手心里，悄然浮现出一个与沈滑胸口相同的黑色咒印……
故事，正朝着一个无人能预料的方向，加速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