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苏唐宝是被一种熟悉的重量感弄醒的。
胖猫“沉沉”正稳稳地蹲在她胸口，圆溜溜的猫眼盯着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空气。
饿了。
苏唐宝揉着眼睛坐起来，抓起手机。
凌晨五点半。
微信顶端，躺着一条“大灰狼”的消息。
发送时间，凌晨两点。
【L】：“需求文档里补充了几个参考角度，你可以看看有没有灵感，不用急着回复。”
心脏像是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托了一下。
她爬起来，先给沉沉添满猫粮，然后抱着平板电脑，坐到了阳台的画架前。
清晨的阳光带着微凉，洒在画纸上。
她点开文档，里面不仅有更细致的风格说明，还附了几张小白的近照。
照片里的垂耳兔，正趴在铺着格子布的垫子上，前爪抱着一颗鲜红的草莓。
长长的耳朵耷拉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睛，憨态可掬。
“原来小白这么可爱啊。”
苏唐宝小声嘀咕着，拿出素描本开始打稿。
她的笔触很轻，先勾勒出兔子圆润的身形，再细细描绘耷拉的耳朵弧度。画到眼睛时，特意加重了眼线，让那双红宝石似的眼睛透着一股懵懂的灵气。
画到一半，沉沉叼着逗猫棒跳上画架，把羽毛往她腿上一甩。
意思明确：陪玩。
苏唐宝哭笑不得，晃了两下羽毛，胖猫在地板上蹦得“咚咚”响。
一个念头忽然炸开。
她刷刷几笔，在小白旁边，添了只探头探脑的肥猫。
那只猫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草莓，就差流口水了。
她拍下草稿，发了过去。
【糖宝不吃糖】：“偷偷给沉沉加戏，它好像很想跟小白做朋友～[猫猫探头.jpg]”
没过多久，对面回了消息，附带一个大笑的表情。
【L】：“沉沉的探头杀很传神。小白要是见到它，估计会把草莓藏起来。”
紧接着，他又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小白站在窗台前，窗外正好有只麻雀飞过，兔子歪着脑袋看得入神。
【L】：“刚抓拍的，给你当参考。”
有了新素材，苏唐宝画得更投入了。
她换了支细画笔，给小白的绒毛添上细腻的层次感，又用浅粉色给草莓勾了高光，连垫子上的格子纹路都画得一丝不苟。
不知不觉，太阳升到了半空。
唐婉宁端着早餐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女儿趴在画架前，鼻尖沾着一点铅笔灰，眼神专注得连呼吸都放轻了。
“画什么呢这么认真？”
唐婉宁把牛奶放下，凑过去一看，真心赞叹：“这兔子画得真像！还有我们沉沉，一看就是个小吃货的模样。”
苏唐宝这才回过神，揉了揉肩膀：“是‘大灰狼’博主家的兔子，他帮我介绍了个宠物店插画的活。”
她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妈，你说我画得行不行啊？这可是我第一次接活呢。”
“咱们糖宝画得这么好，肯定没问题。”唐婉宁笑着，伸手帮女儿擦掉鼻尖的铅灰。
“快吃早餐。对了，你爸今天要去古玩市场，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淘点颜料盘之类的小玩意。”
苏唐宝眼睛一亮。
去！
她最爱跟老爸逛地摊，捡漏的快感比猫薄荷还上头。
她飞快吃完早餐，把画稿拍下来发给“大灰狼”。
【糖宝不吃糖】：“初稿画好啦！您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我下午要跟爸爸去古玩市场，可能会晚点回复。”
几乎是秒回。
【L】：“很完美，色调和构图都符合要求。”
【L】：“古玩市场有意思。要是看到老颜料盒可以留意下，质感比新的好。”
这句提醒让苏唐宝有些惊讶。
没想到他还懂这些。
她抱着画稿回房收拾，苏景行正拿着她的手机，对着屏幕上的画稿点头：“这兔子画得有灵气，是你那个网友的宠物？”
“嗯，他叫‘大灰狼’，人特别好。”苏唐宝接过手机，随口说道，“他还懂老画具呢，让我留意老颜料盒。”
苏景行挑了挑眉：“懂老颜料盒的可不多。网上冲浪可以，傻白甜不行，知道吗？”
苏唐宝一边扎头发一边嘿嘿笑：“知道啦，苏教授，我精着呢。”
她挽住爸爸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
“咱们快走吧，去晚了好东西都被别人挑走了。”
古玩市场人头攒动，吆喝声此起彼伏。
苏唐宝蹲在一个小摊子前，翻看一堆旧物件。突然，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颜料盒吸引了她的注意。
盒子表面刻着缠枝莲纹样，打开后是十二个小格子，古朴雅致。
“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笑着说：“小姑娘是学画的吧？老物件，给你算便宜点，两百块。”
她正想掏钱，微信“叮”一声。
是【L】发来的。
【L】：“东门第三家才是真货，别在西口被仿品骗了。”
苏唐宝浑身一僵。
他怎么知道……我在西口？
她猛地抬头，视线在人群里飞快扫过，却什么都没发现。
她默默收回手机，跟老板说了声“再看看”，拽着老爸就往东门走。
果然，在熟人摊位上，她看到了一个更精致的盒子，老板还搭赠了一小块天然砚台。
苏唐宝乐疯了，拍照发过去。
【糖宝不吃糖】：“听你的捡到宝啦！神机妙算！谢谢！[星星眼]”
【L】：“老盒子养好了，颜料更服帖。”
紧接着，他又发来一句。
【L】：“晚上有空吗？可以视频沟通下后续的插画细节，打字说不清楚。”
视频？
苏唐宝的脸颊，莫名有些发烫。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回复了一个字。
【糖宝不-吃糖】：“好。”
回到家，她特意洗了脸，换了件干净的连衣裙，还偷偷抹了点妈妈的润唇膏。
晚上八点，“大灰狼”的视频邀请准时发来。
苏唐宝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那头光线昏暗，男人隐在书架的阴影里，只能看见一道挺拔利落的肩线。
声音却清晰又温柔，像电流穿过听筒。
“不好意思，刚结束会议，办公室光线有点暗。我们就简单说下插画的事，不耽误你休息。”
苏唐宝的心跳快了几分，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准备好。”
她下意识把镜头对准画稿，生怕自己脸红被看见，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色调，讲草莓高光，讲格子垫的磨损感。
对面偶尔“嗯”一声，低沉得像大提琴的弦在耳边振动。
忽然，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画架旁边那只系领结的小狼……是照着我刻的？”
苏唐宝一愣，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画架上另一张练习稿露了出来——那是她昨天心血来潮画的q版大灰狼，比他的头像多了几分憨态，脖子上还系了个小领结。
她的脸“轰”地一下全红了，手忙脚乱地想把画藏起来。
“很可爱。”
男人却低低地笑出声，那笑声穿透屏幕，在她心上挠了一下。
“我很喜欢。憨一点，刚好可以中和我的冷酷。”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不如，就让这只系领结的小狼，做我朋友宠物店的吉祥物，好不好？”
一句“很可爱”，像火星落进了干草堆。
她整张脸烧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了声“好”，挂断视频时，指尖烫得能煎蛋。
屏幕黑掉。
办公室的灯光依旧昏暗。
陆霆琛低低地笑了一声，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将刚刚视频通话中，女孩那张红着脸、鼻尖还带着一点铅笔灰的截图，设成了聊天背景。
他修长的手指在备注名上停顿片刻，将【糖宝不吃糖】改成了两个字。
【兔子】。
男人起身，缓步走到落地窗前，城市霓虹在脚下铺开，像一幅未干的水彩。
他抬手松了松领带，喉结微动。
脑海里，全是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和画里那只探头探脑的胖猫。
他忽然伸出手，指腹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隔空虚点了一下。
像是在揉她的发顶。
“晚安，我的小画家。”
“今晚你脸红的样子，我会替你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