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清眼前之人,那蒙着面纱却无比熟悉的轮廓,那双眼眸中盛满的疼惜与焦急,姜嫣只觉得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那强撑了数月、几乎要碎裂的坚强外壳,在瞬间土崩瓦解。汹涌的委屈、心酸、恐惧、还有终于得见亲人的依赖与安心,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垮了她最后一丝克制。
“师父……!”
一声带着无尽哽咽的呼喊后,姜嫣如同迷路许久终于归家的幼兽,猛地扑上前,紧紧抱住了慕冉的腰身,将脸深深埋入师父那带着清冷莲香却又无比温暖的怀抱中,放声大哭起来。泪水瞬间浸湿了慕冉胸前的衣襟。
“师父!师父……徒儿好想你……好想好想你啊!” 她的哭声不再压抑,充满了孩童般的无助与宣泄,仿佛要将这数月来积攒的所有苦楚、所有彷徨、所有说不出口的屈辱,都通过眼泪和这紧紧的拥抱传达给最信赖的人。
慕冉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被巨大的心疼淹没。她伸出手,有些笨拙却又无比轻柔地回抱住怀中颤抖哭泣的徒弟,一下下抚摸着姜嫣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脊背。
自姜嫣一岁时被她带回昆仑仙宗,八年的抚养教导,虽然后来因接任宗主之位,事务繁忙,加上心底对师妹白悦(姜嫣生母)早逝的愧疚,使得她陪伴的时间未必足够,但姜嫣一直是她心中最柔软、也最珍视的存在,是师妹留给她最珍贵的“女儿”。此刻见她哭得如此撕心裂肺,慕冉的心也跟着揪痛起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嫣儿,师父在这儿,师父在这儿呢……” 慕冉的声音是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轻轻拍抚着,“告诉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欺负你了?谁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
她的语气从安抚逐渐转为冰冷,一股无形的寒意开始在她周身凝聚。她的徒儿,昆仑仙宗宗主之徒,身负太阴圣体,竟被人欺负到如此地步?!
“慕姐姐!我告诉你,是姜玖!就是那个坏蛋姜玖!” 一旁,净世白莲化形的莲儿早已按捺不住,叉着小腰,气鼓鼓地大声告状,小脸上满是愤慨,“就是他!一直欺负我主人!把主人关起来,还不准主人离开,还……还做很多让主人伤心害怕的事情!” 她毕竟心思纯净,有些事难以启齿,但那份对姜玖的“坏蛋”认定,却是斩钉截铁。
慕冉闻声,这才注意到旁边的莲儿。看到净世白莲的器灵,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了然,随即微微颔首,语气带着对前辈的尊重:“莲儿前辈。”
净世白莲的第一任主人乃是昆仑开山祖师西王母,其存在岁月远比慕冉悠久,虽因姜嫣而认主,但这份渊源和位格,慕冉一直保持着敬意。
尽管莲儿多次表示不必如此拘礼,慕冉却坚持各论各的——姜嫣是主人,她是姜嫣的师父,但对莲儿本体保有尊重。
所以一人一器灵各论各的。
“莲儿前辈,您所言……可是真的?当真是姜玖那孩子?” 慕冉心中惊疑不定。她对姜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沉默隐忍、天赋卓绝、对姐姐姜嫣极为依赖和维护的少年梁王身上。那个孩子,怎么会……欺负嫣儿?
“当然是真的!千真万确!我怎么会骗慕姐姐!” 莲儿急得跺脚,小脸涨红,“主人就是被他害得这么伤心的!”
就在这时,埋在慕冉怀中的姜嫣却突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打断了莲儿的话,声音带着急切和后怕:“师父!我们先回昆仑好不好?现在就回去!我……我想师姐了,想师祖她们了……我们离开这里,马上就走,好不好?”
她紧紧抓着慕冉的衣袖,眼神中充满了逃离此地的渴望,仿佛多停留一秒,那个噩梦般的影子就会重新出现,将她拖回深渊。
看着徒儿眼中那深切的恐惧与哀求,慕冉心中剧痛,同时那股被压抑的怒火也熊熊燃烧起来。莲儿不会无故诬陷,嫣儿这般反应更是证实了事情绝不简单。姜玖……那个混账小子,到底对嫣儿做了什么?!
但此刻,安抚徒儿、确保她安全离开这是非之地是第一要务。慕冉强压怒火,柔声应道:“好,好,师父这就带你回昆仑,我们马上回去,再也不来这儿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更加仔细地探查姜嫣的状况。
这一探查,慕冉的眉头立刻深深皱起。她敏锐地察觉到,在姜嫣的神识与神魂深处,缠绕着一道极其隐晦、却坚韧无比的无形“锁链”。
这锁链由一种混合着精纯灵力与诡异黑红煞气的能量构成,它并未封印姜嫣的修为,却如同最精巧的监视器与定位锚点,深深嵌入她的灵性本源,时刻“报告”着她的状态,并在她动用特定力量时产生强烈波动。
更让她心惊的是,这锁链的构成方式极其古怪,并非寻常禁制手法,反而像是某种本源力量的延伸烙印,与施术者有着无法割裂的深层联系。
“这是……什么东西?” 慕冉眼中寒光凛冽,“也是姜玖那混账种下的?”
莲儿在一旁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同仇敌忾:“就是他!就是这个坏东西!一直缠着主人!”
姜嫣也默默点头,泪水再次滑落,证实了师父的猜测。
慕冉心中怒意更盛。这锁链的复杂与顽固程度,连她这个合道境后期、接近巅峰的强者,一时之间都感到棘手,难以在不伤害姜嫣神魂的前提下将其彻底拔除。
她尝试以自身精纯的昆仑灵力冲刷,那锁链却如同附骨之疽,微微震颤,黑红之气涌动,反而有反噬的迹象,显然与施术者的联系紧密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真是个……怪物般的小子!” 慕冉暗骂一声,对姜玖的实力和手段有了新的、忌惮的认知。
就在这时,莲儿眼睛一亮,忽然说道:“用我!慕姐姐,用我应该可以!”
慕冉和姜嫣都疑惑地看向她。
莲儿挺起小胸脯,带着点小骄傲,但更多的是急切:“别忘了我可是极品圣器!虽然主人现在的境界还不能完全发挥我的力量,只能调动两成力量,但如果是慕姐姐你的话……应该能调动我三四成的威能!对付这种邪门的禁锢烙印,我的‘净世圣光’最有效了!只要……只要主人同意你临时使用我就行!我们可以结一个临时契约,主人随时可以收回控制权!”
姜嫣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看向慕冉:“师父,用莲儿吧!只要能去掉这个东西,怎么样都行!”
慕冉看着徒儿急切的眼神,又看了看充满期待的莲儿,点了点头:“好,那便试试。”
姜嫣心念一动,与莲儿沟通。莲儿立刻化作一道白光,重新变回那株圣洁无瑕、含苞待放的白玉莲花本体,静静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柔和而浩瀚的圣洁气息。
慕冉伸出手,轻轻触碰净世白莲的花瓣。一股清凉纯净、却又蕴含着无上净化之力的道韵瞬间与她相连。她心中暗惊,不愧是极品圣器,仅仅是初步接触,便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足以涤荡世间一切污秽与邪祟的磅礴伟力。
她尝试着将自身精纯磅礴的昆仑灵力,与一丝神识注入白莲之中,结下一个临时的、以姜嫣为主导的借用契约。净世白莲微微颤动,花瓣上的光芒骤然变得明亮起来,仿佛一颗微型的皎洁明月,但莲儿(器灵)刻意控制着,将所有的圣光与能量波动都收敛在极小范围内,以免惊动可能存在的追踪者。
“只能调动大约三成半的威能……” 慕冉感知着与白莲的连接深度,心中再次感叹圣器的深不可测。以她如今的修为,全力催动寻常天阶法宝都绰绰有余,可面对这净世白莲,却连四成都难以企及。
不再犹豫,慕冉屏息凝神,引导着净世白莲的力量,化作一道道纯净到极致、仿佛能照亮灵魂最深处的“净世圣光”,如同最温柔的水流,又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缓缓流向姜嫣神魂深处那道黑红纠缠的“锁链”。
“嗤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