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千丈夫妇并没有带着女儿前往庄严肃穆的议事大厅,而是径直回到了他们居住的、更为私密的寝殿内室。
虽然进了门,但是霓千丈还是不放心,袖袍一挥,一道无形的、隔绝内外声音与神识探查的禁制瞬间布下,将整个房间笼罩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霓千丈才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女儿,带着难以抑制的期待,压低了声音问道:
“天儿,此处再无外人,告诉爹爹,你如今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霓漫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心念微动,不再刻意收敛自身气息。
一股磅礴浩瀚、精纯无比的灵力波动自她娇小的身躯内缓缓弥漫开来,那威压之强,灵力之凝练,竟与霓千丈这位修行数百年的蓬莱掌门不相上下,甚至在某些方面,那灵力品质似乎更为精纯灵动!
霓千丈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激动得胡子都在微微颤抖:
“好!好!好!哈哈哈哈!先天灵体,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我霓千丈此生无望上仙之境,我的女儿却有此等造化!真是天佑我蓬莱,天佑我霓家啊!”
他忍不住朗声大笑,积压多年的期盼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然而,他笑声未落,霓漫天却平静地开口,声音如同清泉,瞬间浇熄了他心头的热火:
“爹,您先别高兴得太早。”
她顿了顿,迎着父母骤然凝重的目光,继续道:
“实不相瞒,三年前,女儿便已是此等修为。”
“什么?三年前?”
霓千丈脸上的笑容僵住。
“是的。整整三年,无论我如何努力,吸纳再多灵气,修为都再无寸进,仿佛触碰到了一个无形的壁垒。”
霓漫天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凝重。
“并非我懈怠,也非瓶颈那么简单。根源在于,我们蓬莱的传承功法,存在根本性的残缺。”
她看向父亲,一字一句道:
“这功法,前期勇猛精进,看似坦途,实则早已埋下隐患。越到高深境界,桎梏越大,道路越窄。”
“依照此法修炼,莫说是冲击上仙之位,便是想在现有基础上再进一步,也是千难万难。便是再苦修二十年,女儿也绝无可能凭此功法成就上仙。”
这番话如同冰水泼面,让霓千丈瞬间从狂喜的云端跌落,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身为掌门,何尝不知自家功法的局限?
他只是不愿、也不敢在女儿面前承认,更存着一丝侥幸,期盼女儿的天赋能打破常规。
如今被女儿赤裸裸地揭穿,他心中最后一点幻想也破灭了,只剩下沉甸甸的现实。
他长长叹了口气,肩膀似乎都垮了下去,声音带着苦涩:
“唉……为父……又何尝不知……”
沉默片刻,他重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女儿,问出了第二个,也是他极为关心的问题:
“既然如此,天儿,那你传给小骨的那部《太上忘情诀》,又是怎么回事?”
“此法……能否让蓬莱其他弟子也转修?”
这是他看到花千骨惊人境界后,心中升起的最大希望。
霓漫天却缓缓摇了摇头,打破了父亲的期待:
“《太上忘情诀》并非寻常功法。它是我根据小骨的特殊体质与命格,耗费心力推演、甚至可以说是‘自创’的,旨在引导她走向最适合她的道路。”
她看着父母疑惑的眼神,决定透露部分真相,以绝了他们的念头:
“爹爹,娘亲,你们有所不知。小骨她……并非凡人,她的真实身份,乃是上古大神女娲的血脉后人,是这世间最后的神裔。”
“她注定是要回归神位,执掌法则的存在。《太上忘情诀》与她相辅相成,助她明心见性,体悟天道至公,乃是她的成神之基。”
“此法极端特殊,与个人命格、血脉紧密相连,旁人修炼,非但无益,反而可能因无法承受其道韵而心神受损,甚至走火入魔。于蓬莱弟子而言,此法并无大用。”
“女娲后人?!”
霓千丈与夫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被这惊天秘闻震得心神摇曳。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女儿带回来的那个看似怯生生的小徒弟,竟有如此骇人的来历!
震惊过后,便是更大的失落。连这最后的希望似乎也破灭了。
见父母神色黯然,霓漫天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种笃定的自信:
“不过,关于我蓬莱自身功法的缺陷,女儿并非没有想法。只是……此法颇为凶险,需要爹爹鼎力支持,更需要绝大的决心。”
一听到女儿对蓬莱功法有想法,霓千丈黯淡的眼神瞬间再次亮起,急切地追问:
“什么方法?天儿你快说!只要是为了蓬莱,为了你的道途,只要爹爹能做到,倾尽所有也必定帮你!”
霓漫天深吸一口气,迎着父亲殷切的目光,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决定:
“我以自身对大道法则的理解,结合蓬莱功法特性,以及……一些特殊的感悟,另辟蹊径,自创了一部更适合我、潜力也更大的全新功法。”
“但是要转修此法,必须……废除我现有的全部修为,从头开始,涅盘重生。”
“什么?!废除修为?!”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同意!”
霓漫天话音刚落,霓千丈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狮子,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想也不想地厉声否决,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形。
就连一向温婉的霓夫人也瞬间白了脸,下意识地抓紧了女儿的手,仿佛生怕她立刻就会这么做。
废除修为!这对于任何一个修士而言,都是无法承受之重!
意味着放弃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苦修,重新变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其中凶险,难以估量,一个不慎,便是经脉尽毁、神魂受损,彻底沦为废人,甚至可能直接殒命!
更何况,霓漫天是先天灵体,她的修为更是来之不易,是蓬莱未来的希望!他霓千丈怎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冒此奇险?
“天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霓漫天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得霓千丈心神俱震,他几乎是本能地、斩钉截铁地拒绝:
“不可以!绝对不行!天儿,你知道废除修为意味着什么吗?那是将你多年的苦修、天生的灵基尽数毁去!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你是我蓬莱未来的希望,爹绝不能让你冒此奇险!”
他急得额头青筋都隐隐浮现。
“若是……若是非要有人尝试,让爹来!爹是掌门,理应为宗门趟路!”
“胡闹!”
这次出声的是霓夫人,她虽也心疼女儿,但更知丈夫对蓬莱的重要性,她紧紧握着霓漫天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千丈,你是一派之主,岂能如此儿戏!”
寝殿之内,气氛瞬间凝固。一方是决心已定、目光坚定的女儿,一方是忧心如焚、坚决反对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