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听学开始后,王灵娇每日依旧是与蓝曦臣一同前往兰室。
从寒室到兰室的路不远,但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都走了许久。
青石板路被晨露浸润,两侧古木参天,偶尔有早起的鸟儿啾鸣。
蓝曦臣总会稍稍放缓脚步,迁就着王灵娇的步调,听着她清脆的声音讲述前夜的梦境或是家中趣事。
“阿涣,你看那簇兰花,像不像你抹额上的卷云纹?”
王灵娇忽然指向路边石缝间顽强生长的一株素心兰。,蓝曦臣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唇角微扬:
“形态确有些神似。娇娇观察入微。”
“主要是因为它长在了你每日必经的路上,我看得多了,自然就记住了。”
她歪着头,笑得狡黠,话语里的暗示让蓝曦臣耳根悄然漫上粉色。
他轻咳一声,目光飘向远处层叠的飞檐:“……快些走吧,叔父不喜迟到。”
枯燥的听学生活,因着身侧之人而变得鲜活起来。
蓝启仁在台上讲述艰深的道法秘义,台下,王灵娇却能自得其乐,她总能找到机会趁蓝启仁转身时飞快的给蓝曦臣递去的眼神。
或者在一天听课结束后,借着问问题的掩护、看似无意实则撩拨的询问蓝曦臣。
“泽芜君,”她以书掩面,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传入邻座的蓝曦臣耳中,“这道‘凝心静气诀’,若是心总静不下来……该如何是好?”
蓝曦臣持笔的手微微一顿,墨迹在宣纸上洇开一小点。
他如何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偏过头,对上她满是笑意的眼眸,那里面映着窗棂透入的天光,亮得惊人。
他无奈,心底却泛着纵容的甜,只得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回答:
“当……勤加修习,持之以恒。”
“哦——”王灵娇拖长了语调,满意地看着那抹红色从他耳根蔓延至脖颈,这才离开。
这般小小的互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倒也让这循规蹈矩、刻板严肃的课堂时光,平添了许多难以与人言的隐秘乐趣。
这般悠然中带着甜蜜的日子过了数日,这日天公不作美。
从清晨起便是阴云低沉,不多时,淅淅沥沥的雨丝便飘洒下来,敲打着兰室的黛瓦,发出细碎连绵的声响。
室内因光线不足,早早点燃了烛火,跳动的火焰映照着弟子们年轻的脸庞,气氛显得比往日更为沉静肃穆。
课上,蓝启仁正讲到姑苏蓝氏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先祖,那位曾为一位心上人毅然还俗,一度引起轩然大波的蓝安前辈。
此事在蓝氏内部也历来颇有争议,蓝启仁今日提及,正是想借此引出话题,让众弟子探讨情理与规矩的边界。
一时间,兰室内议论声四起,先前沉静的氛围被打破。
一位来自小家族的弟子率先发言,语气带着不赞同:
“晚辈以为,蓝安前辈此举实属不智。既入空门,承其教化,便当以秉持正道为己任。为一己私情,弃责任于不顾,岂非本末倒置?”
他话音落下,引来不少恪守规矩的弟子点头附和。
“此言差矣!”立刻有人反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蓝安前辈亦是血肉之躯,遇到倾心之人,情之所至,身不由己,亦是人之常情。难道入了空门,便真要断情绝爱,成了泥塑木雕不成?”
“可规矩便是规矩!若无规矩约束,人人随心所欲,宗门何以立足?正道何以维系?”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连真情都要被规矩扼杀,这修行之道,未免太过冰冷!”
观点各异,争执不下,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