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旁传来均匀清浅的呼吸声，一直闭目调息的蓝曦臣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已然熟睡的王灵娇身上。
火光映照下，她蜷缩在铺了软草的地上，脸颊枕着手臂，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出柔和的阴影。
睡着的她收敛了白日里的那份果决与偶尔流露出的、让他有些无措的炽热眼神，显得格外恬静乖巧，甚至带着几分孩童般的纯真。
蓝曦臣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不知为何，面对醒着的王灵娇，他总有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她看向他的眼神，清澈明亮是无疑的，但深处总像是燃着一小簇火焰，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种……近乎捕猎般的专注？让他这颗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时常会漏跳几拍，无所适从。
他自幼接受的教养告诉他，非礼勿视，这般凝视一位熟睡的姑娘实非君子所为。
但此刻洞内静谧，唯有柴火噼啪，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他心中竟奇异地生出一丝安宁。这位王二小姐，当真是……颇为特别。
蓝曦臣轻轻拉拢了一下盖在身上的外袍，再次阖上眼，继续运功疗伤，只是唇角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些许。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经过一夜的调息，加上丹药之效，蓝曦臣的内伤好了许多，脸色也恢复了往日的温润，虽未完全康复，但行动已无大碍。
王灵娇也神清气爽地醒来，看到蓝曦臣状态好转，眉眼弯弯，显然心情极好。
王钊和王玥早已起身，与伤势较轻的蓝氏弟子一同简单准备了清粥和野果充作早膳。众人围坐一起，安静地用完了早饭。
收拾停当后，王灵娇拍了拍手，走到蓝曦臣面前，脸上挂着明媚又不过分殷勤的笑容，开口道：
“泽芜君，如今你与诸位蓝氏道友伤势未愈，单独夜猎恐有风险。而我们三人势单力薄，在这大梵山中亦需谨慎。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不知泽芜君意下如何？”
她理由充分，言辞恳切，完全是一副为大局考虑的模样。
蓝曦臣闻言，抬眼看向她。晨光中，少女眼眸晶亮，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他略一思忖，便觉此言有理。他确实需要时间让弟子们完全恢复，与王家三人同行，安全系数无疑大增。
更何况，于情于理，他都该报答昨日的救命之恩，同行护佑也是应当。
他微微颔首，温声道：
“王姑娘思虑周全，曦臣亦觉此法甚好。那便叨扰王姑娘与二位王家道友了。”
“不叨扰不叨扰！”王灵娇连忙摆手，笑容愈发灿烂，“互相照应嘛！”
于是，一行人便结伴继续在大梵山中夜猎。
有蓝曦臣这位高手和王家三人的加入，队伍实力大增。
王灵娇依旧冲杀在前，磨砺术法，但总会时不时地退回蓝曦臣身边，美其名曰“请教剑招”或“讨论灵力运转”，实则就是找机会多跟他说话，多看几眼他那张赏心悦目的脸。
蓝曦臣起初还有些拘谨，但王灵娇问题问得“诚恳”，讨论也都在点子上，他渐渐也放松下来，耐心指点解答。
只是偶尔对上她那双亮得过分、含着笑意的眼睛时，耳根仍会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他心中暗叹：这位王二小姐，修炼勤奋，天资聪颖，心地善良，就是……这眼神，着实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而王灵娇，看着走在身侧、衣袂飘飘、清雅如仙的蓝曦臣，感受着这难得的“近距离接触”机会，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这一起夜猎的决定，真是太明智了！
接连数日的同行夜猎，王灵娇将关切与请教的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时而递上清甜的野果，时而认真讨教音律修养，时而又在遇到难缠妖物时，下意识地与他背靠背协同对敌，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默契，如同细密的蛛网，丝丝缕缕地将蓝曦臣缠绕其中。
蓝曦臣那颗从未为谁悸动过的少男心，在她明媚的笑容、狡黠的眼神和不着痕迹的体贴中，彻底沦陷了。
他开始习惯身边有她的身影，习惯她清亮的声音唤着泽芜君，甚至会在她靠近时，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看着她与门下弟子轻松谈笑，或是专注修炼时的侧脸，他心中便会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与满足。
夜猎终有结束的时候，眼看着即将分开，蓝曦臣心中已暗暗做了决定。
他寻了个机会，正欲开口，将那份酝酿已久的心意坦诚相告，哪怕此举于他而言已是破天荒的逾矩。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传讯的银蝶闪着微光，疾速飞来，精准地落在蓝曦臣指尖。
他神识一扫其中的信息，眉头微蹙，温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凝重与歉意。
“王姑娘，”他转向身旁的王灵娇，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遗憾，“姑苏传来急讯，有要事需我立刻返回处理。”
王灵娇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今天蓝曦臣红着脸喊她出来，她便知道纯情小男生沦陷了，只是这一次没有开口，下一次开口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不过她也能理解。
“宗门事务要紧，泽芜君无需顾虑我们。”
蓝曦臣看着她，心中那份刚刚鼓起的勇气并未消散，反而因这突如其来的分别而更加清晰。
他目光温润而专注地凝视着她，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王姑娘，不久之后，姑苏蓝氏将举办听学，广邀各家子弟。不知……届时王姑娘可否前来？”
他顿了顿，耳根微红，但还是坚定地将话说完：“曦臣……有些话，想在那时，亲口对姑娘说。”
到时候他会当着仙门百家弟子的面向五姑娘表明心意，如果王姑娘应允，他就让叔父亲自去颖川王氏提亲。
虽然自己心里的那些话他未完全说出口，但那双清澈眼眸中蕴含的郑重与期待，已是昭然若揭。
看着蓝曦臣红彤彤的脸，王灵娇先是一愣，随即心头狂喜！
她强压下几乎要翘上天的嘴角，努力维持着少女的矜持，脸颊适当地飞上两抹红霞，微微垂下头，声音轻柔却清晰地应道：
“泽芜君相邀，娇娇荣幸之至。届时……定当赴约。”
得到她的肯定答复，蓝曦臣眼中瞬间绽开出如释重负又带着无限欣喜的光芒，仿佛云开月明。
蓝曦臣朝王灵娇郑重地行了一礼：“那……曦臣便在云深不知处，静候姑娘佳音。”
两人就此别过。蓝曦臣带着蓝氏弟子匆匆离去，背影依旧清雅，却似乎多了几分此前未有的轻快与牵挂。
王灵娇站在原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终于忍不住，笑得像只偷吃了灯油的小老鼠。
王钊和王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与一丝无奈的笑意。他们家这位二小姐，看来是真把姑苏蓝氏的泽芜君给“拿下”了。
王灵娇心情大好，拍了拍手：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好好准备一下，去姑苏……听学！”
最后两个字，她念得格外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