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小院的青石板上还沾着晨露，叶青云正蹲在丹房门口擦拭他那只半旧的丹炉——炉身是寻常的青铁所铸，边角磕掉了一块，是三年前从坊市旧货摊淘来的一阶下品丹炉，此刻被他擦得泛着哑光，倒也干净。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嚣张的笑骂声，伴随着木棍敲击门环的“砰砰”巨响。
“叶老头！你家那小崽子在不在？出来给爷瞧瞧！”
叶青云皱眉起身，刚走到门口，就见三个身影堵在院外。为首的赵虎穿着锦缎短褂，腰间挂着块成色一般的玉佩，身后跟着两个精壮的家丁，正用脚碾着叶家门槛，满脸倨傲。
这赵虎是流云山练气家族赵家的少主，仗着家里有个练气九层的修士，在街坊里横行惯了。上个月叶青云在坊市卖淬体丹时，抢了他家药铺几分生意，看来是找上门来了。
“赵少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叶青云侧身挡住门槛，语气平淡，目光落在赵虎身后的家丁手里——那人捧着个紫金描金的丹炉，炉身上雕刻着繁复的火焰纹，隐隐有灵光流转，竟是二阶中品的灵器丹炉。
赵虎斜眼扫过叶青云脚边的青铁丹炉，突然嗤笑出声，抬脚就往丹炉踢去：“就这破炉子？锅底似的，也配叫丹炉？”
叶青云早有防备，侧身一挡，青铁炉被他护在怀里，只听“当”的一声，赵虎的靴子踢在他胳膊上，反倒震得自己踉跄了一下。
“哟，还护上了？”赵虎站稳后拍了拍靴子上的灰，指着家丁手里的紫金炉，语气越发嚣张，“看见没？二阶中品‘焚天炉’，我爹托人从主城换来的，别说炼淬体丹，就是炼聚气丹都不在话下。你这破炉子，怕是炼出来的丹药都带着铁锈味吧？”
家丁适时地将紫金炉捧得更高，炉身的火焰纹在阳光下闪烁，引得路过的村民纷纷侧目。
“我家少主说了，”另一个家丁狐假虎威地喊道，“叶青云，你要是识相，就把炼丹的方子交出来，再把这破炉子砸了，说不定赵少主还能赏你个跑腿的活！”
叶青云抱着青铁炉，指尖轻轻拂过炉身的磕痕——这炉子虽旧，却陪他熬过无数个炼丹失败的夜晚，炉底的火痕都是他一点点摸索出的温度印记。他抬眼看向赵虎，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炉好不代表丹好。”
“放屁！”赵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没好炉子能炼出好丹？我家焚天炉炼出的淬体丹，药效比你那破丹强三成！不信？敢不敢比一场？”
叶青云还没应声，围观的人先炸开了锅：
“赵家的二阶丹炉确实厉害，听说炼出的丹药光泽都不一样！”
“可叶小子的丹也不错啊，上次我儿子吃了，突破练气一层快了不少……”
“这哪是比丹，明明是比家底！”
赵虎越发得意，从家丁手里夺过紫金炉往地上一放，炉底的阵纹立刻亮起红光：“我现在就炼一炉淬体丹，让你瞧瞧什么叫差距！你要是不敢比，就跪下给我磕三个头，喊我三声爷爷！”
叶青云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青铁炉，炉身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他将炉子放在石台上，转身进了丹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灵草——正是他昨天刚收的凝气草和活血花，都是炼淬体丹的基础药材。
“比就比。”他将药材放在青铁炉旁，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但得加个赌注。”
赵虎挑眉：“你想赌什么？就你家这破院子？”
“若你输了，”叶青云的目光扫过那尊紫金炉，“就把你的焚天炉留下，再带着人从这里滚出去，以后不准踏足叶家半步。”
“那你输了呢？”
“我若输了，”叶青云指了指自己的青铁炉，“这炉子当场砸了，再把炼丹方子给你。”
赵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好！一言为定！我倒要看看，你这破炉子能炼出什么花来！”
看热闹的人自动围成一圈，连隔壁的王婶都搬了板凳来看热闹。叶青云蹲在青铁炉前，指尖燃起一簇温和的灵火——没有赵虎的焚天炉那样熊熊烈焰，只有豆大的火苗，却稳稳地舔着炉底，温度随着他的灵力精准调控。
赵虎那边早已火光冲天，焚天炉的火焰纹亮得刺眼，药材扔进炉里瞬间就化作青烟，他身边的家丁还在一旁煽风：“少主加油！让他看看二阶丹炉的厉害！”
叶青云却不为所动，凝神将灵草按比例投入炉中，指尖不断捻动法诀，控制着火力由温转烈，再由烈转柔。青铁炉虽旧，却被他摸透了性子，每一丝温度变化都恰到好处，药材的苦涩被慢慢逼出，转而透出清甜的药香。
半个时辰后，赵虎的焚天炉“哐当”一声开盖，五枚淬体丹滚了出来，丹身泛着油亮的红光，引得一阵惊呼。“看见没？这成色！”赵虎得意地掂着丹药，“药效绝对顶尖！”
叶青云这时才缓缓抬手，青铁炉的盖子被灵力掀开，里面静静躺着七枚丹药——丹身呈淡金色，表面没有丝毫杂色，药香比赵虎的丹药更清透，萦绕在鼻尖竟让人灵台一清。
“这……这怎么可能？”赵虎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不信这破炉子能炼出更好的丹。
恰好路过的坊市丹会长老被热闹引来，拿起两枚丹药仔细查看，半晌后抚须道：“赵家的丹虽好，却躁气过重；叶家的丹火候精纯，药效更温和，更适合低阶修士吸收。论品质，叶家胜。”
赵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叶青云那只旧丹炉，又看了看自己的焚天炉，咬着牙道：“我……我不认！这老头偏心！”
“愿赌服输。”叶青云上前一步，目光如冰，“还是说，赵家的人都是出尔反尔的鼠辈？”
围观的村民跟着起哄：“赵少主输了就认账啊！”“别丢赵家的脸！”
赵虎被说得面红耳赤，狠狠瞪了叶青云一眼，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木盆，带着家丁灰溜溜地走了，连那尊紫金炉都忘了带走。
叶青云看着那尊焚天炉，又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青铁炉，忽然笑了——真正的好丹，从不在炉，而在控炉的人。他将青铁炉擦得更亮了些，炉身上的磕痕在阳光下，倒像是一枚枚荣耀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