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的小太监先在影壁外停步,不敢擅传。
少顷,二阿哥永辉负手而入,身后跟着三格格永璇。
二人皆着便服:永辉天水碧箭袖,腰束苍玉带;永璇月白绣柳马面裙,鬓边只别一枝碎珠排簪。
闻言:——论序齿,都比明珠(云梦)长两岁,自是“哥哥”“姐姐”的位分。
明珠已扶着腰在暖阁门口等候,见他们进来,先行肃礼:“二哥,三姐。”
尔康随之躬身,却被永辉一把托住肘弯:“妹夫伤未痊愈,免礼。”
一句定了尊卑,也定了亲疏。
暖阁内,小风炉上的苦药已撤,新换了一壶蜜饯枇杷水。
永璇先开口,声音压得低,却掩不住喜气:“咱们是偷偷来的,没敢惊动老佛爷。礼到即走,省得你劳神。”
说罢,从袖里取出一只三寸见方的剔红小匣,匣面雕“百子图”,却用金粉勾了边。
匣盖轻启,里头是一对羊脂玉玲珑球,各通十二孔,孔孔相套,一晃便发出极细极清的“琅琅”声,像檐角早春的风铃。
“玉匠说,胎儿最识得声音。”永璇把匣子递到明珠手里,“你每日握在掌心,轻摇三下,孩子出生后,一听这响动,便知是姨母来了。”
永辉等她说完,才抬手。小太监捧上一只鎏金提梁小盒,揭开竟是一整套“婴戏”金银锞子:金麒麟、银蟾蜍、金鸳鸯、银蝴蝶……每枚不过指甲盖大,却錾出羽翼鳞纹,可穿红线系在摇篮四角,也可当作压岁钱。
“统共一百枚,图个‘百子千孙’的口彩。”永辉少年老成,耳尖却微红,“若生个小格格,便拿去打成珠花,也是一样的。”
明珠格格捧着两样物事,指尖发颤,只得轻轻唤一声:“二哥,三姐……”
尔康侧身替她接过,低声道:“尔康替未出世的孩子,先谢过舅舅、姨母。”
永璇又从荷包里摸出一枚拇指大的墨玉印章,印面已刻好“福”字,边款是永璇亲笔——“山海可平,此福永宁”。
“等孩子落了地,按脚印蘸朱砂,盖在第一张生辰笺上。”她把印章塞进明珠掌心,“以后每长一岁,便盖一次,看‘福’字一年大过一年,也算我们当舅舅姨母的,把福气给他攒着。”
明珠眼眶已红,却怕冲了喜气,只能攥着那枚墨玉印,半晌才道:“二哥、三姐如此费心,叫我如何……”
永辉抬手止住,声音低而稳:“自家人,不说外话。”
一时礼毕,二人不敢多留。
永辉先转身,永璇随后,到垂花门外,才同时回头——
永辉朗声:“下月我们再来,若是个小阿哥,便教他拉弓;”
永璇接得飞快:“若是个小格格,就把御花园最大的那株海棠挪到驸马府来,给她搭秋千!”
话音落,兄妹俩翻身上马,一碧一白,两骑并辔而去。
雨后天光初透,檐角积水滴答,像给早春敲了一记清亮的更鼓。
云梦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感动。待他们身影消失,她才缓缓收回目光,低头轻抚着肚子,轻声道:“孩子,你瞧,舅舅和姨母多疼你。”
尔康走到她身边,温柔地揽过她的肩,“有二哥和三姐这般关怀,咱们的孩子定会福泽深厚。”
正说着,外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却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容嬷嬷前来传皇后口谕,说是皇后听闻明珠格格有喜,特命她送来不少滋补之物,还有亲手绣的小衣裳。云梦忙跪地谢恩,待容嬷嬷走后,她看着那一堆赏赐,心中五味杂陈。
这后宫之中,虽不乏争斗算计,但此刻亲人间的关怀,也让她觉得温暖。她暗暗发誓,定要好好生下这个孩子,让他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尔康紧紧握着她的手,似是在给予她力量。二人相视一笑,仿佛看到了未来一家和乐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