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个故事,是我一个和鄂伦春族有交集的朋友跟我说的!
这事就发生在他们大兴安岭的老林子里。
他们那老一辈的炮手(猎人)常说,大兴安岭的老林子不能乱钻。
(接下来用我朋友第一人称)
尤其那些被萨满称作“乌勒本”的地方,说是有“东西”在里头修行,不轻易露面,露面就是要出大事。
我父亲年轻时,跟着鄂伦春族部落里的莫日根(神射手)巴图尔是生死之交的安达(兄弟),总跟着对方经常一起进山。
可有一次回来后就再也不提打猎的事了。
直到我二十多岁那年,一次跟父亲喝酒,借着酒意,他把当年的事说出来。
那是86年的夏天,雨水多,林间的詹(山货)长的到处都是。
我父亲和巴图尔约好进山采詹,顺便看看能不能打点野味啥的。
两人噶新(天刚亮)就出发,背着皮囊,拿着土炮、猎刀,顺着毕拉尔(河流)就向着密林里走。
走到日头当空,本来还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
转眼就刮起了大风,更是伴随着闷闷的雷声。
巴图尔停下脚,警惕地四下张望。
“阿布卡恩都力(天神)发怒了,这云不对劲,咱得找个地方避一避。”
林子深处有间废弃的木头搭建的屋子,是早年进山的老炮手留下的,就是为了躲避风雨,早就荒废了。
两人撒欢似的往那边跑,一接近就发现了异常,天上翻滚的乌云,就像认准了他们俩似的,也一起跟了过来。
那云层越聚越黑,越聚越厚,
“快进去!”巴图尔推了我爸一把。
刚进门,“咔嚓”一声,一道闪电劈在门口的土地上,火星四溅。
那动静把我爸吓得一个趔趄,回头一看那地面,被轰出来一个脸盆大的深坑。
我爸忍不住惊骇的道:“安达(兄弟)这雷也太踏马邪门了,好像有目标似的,专劈咱们这块啊!”
巴图尔站在一旁,把土炮(土枪)放在一旁,手里拿着烟袋锅吧唧着,嘟囔道:“你小子最近没干啥哈勒(违背规矩的事)吧?老话说的,惹了阿布卡恩都力,躲都躲不掉。”
两人那是结拜兄弟,也没有顾忌我爸脖子一横:“胡扯!我能干啥?倒是你,前阵子屯子里的乌云(女人)说你偷看了她洗澡,别是遭报应了!”
巴图尔也急了,指着土炮道:“偷看个洗澡至于遭雷劈?我巴图尔要是真干了操蛋的事,就让天雷劈了我这土炮!”
好像是听到了巴图尔的话,一道闪电直接就劈了下来,正中巴图尔手指的猎枪。
巴图尔人都傻了!
我爸也是!
“额真(惊叹的意思)!我没有,我真没有!”
正说着,屋顶“咚”地响了一声,像有啥东西在上面跑。
我爸搬了个树墩,踩上去,从木墙的缝隙往外看。
屋顶上站着个小东西,个头不大,穿着件灰突突的皮褂子,手里举着个红布玩意,看着像个萨满用的神鼓,在上面蹦蹦跳跳。
“那是什么玩意?”我爸指着那玩意问道。
巴图尔也踩上来看,一看脸色就白了:“额真!是昂邦(大)耗子!成精了!怪不得天雷追着劈!原来是它在这渡劫呢!”
耗子,就是老鼠。
鄂伦春的老炮手说过,山林里有些活久了的动物会渡劫,渡过去就能成巴图鲁(化人形),渡不过去就被雷劈成灰。
它们渡劫时,爱偷些带有灵性或者人气的东西顶在头上,说能法尔(遮挡)天雷。“
它手里那红布,像是阿茶乌云家晒在外面的萨满鼓套!”
巴图尔道:“阿茶乌云前两天还为这个鼓套不见了骂街呢!”
话音刚落,又一道闪电劈下,直奔屋顶的耗子精。
那耗子精十分灵活,一跳就躲开了,但鼓套被风吹得歪斜。
“得把那鼓套弄掉,不然咱们也得跟着波捏(遭殃)。”
巴图尔神色凝重的道。
他抄起我爸手里的土炮(猎枪),对准屋顶的耗子精就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子弹擦着耗子精飞过,那红布鼓套也是应声而飞。
就在这时候,乌云里酝酿最久的一道紫色闪电,像一根通天的火柱,直直劈了下来,正中那只耗子精。
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叫,耗子精被从木屋顶劈了下来,直挺挺的落在泥地上,焦黑一团,一动不动。
好像完成了使命似的,天上厚重的乌云,迅速散开,阳光再次洒下。
两人没想到变故来的这么快,有一瞬间的愣神。
巴图尔先反应过来:“快看看,别引起火灾?”
坦途的屋顶被劈了个大洞,万幸的是没有起火。
两人随后跑到那被劈的焦黑一团耗子精跟前,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那个头都赶上屯子里的土狗了。
旁边扔着那个红布鼓套,上面绣着的纹样还清晰可见。
“安达,咱们是不是惹上马彦(鬼怪)了?”我爸有些小心的问道。
巴图尔拿起鼓套,甩了甩道:“没事,它不守乌勒本的规矩,偷萨满的东西挡天雷,真让它成了气候,这嘎善(村屯)就别想安宁了!”
两人没敢多待,顺着来时的毕拉尔往山下走。
路过阿茶乌云家时,巴图尔把鼓套送了回去。
我爸说,从那以后,他再没进过大兴安岭的深处。
有时候夜里打雷,他总觉得屋顶有细碎的跑动声,好像有个三尺高的小影子在跳,手里还举着个红色的鼓套。
鄂伦春族里的的老炮手说,那耗子精是修行不够,又心急,才想出偷萨满鼓套的法子。
也多亏了我爸和巴图尔,不然真让它躲过去了,附近的山林怕是要不得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