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的时间过的飞快,陈安看着外商车队消失在视野后,长长舒了口气。
这半个月,白天外商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到了晚上,都成了复盘会议上反复推敲的重点。
陈安每天能囫囵睡上五六个小时,已是难得的奢侈,其余的时间,不是在梳理条款,就是跟着王延和前辈们围坐一圈,逐字逐句地抠着白天的谈判细节,半点不敢松懈。
陈安还在这交接资料,那边丁娜就匆匆地找上了朱秋芳。
“秋芳,我这儿有个能让陈安身败名裂的证据,你想不想听?”
朱秋芳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刚想皱眉抱怨,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
这些天,她们俩同样是来协助的大学生,同样跟着忙活接待外商的差事,可风头却全被陈安抢了去。
看着陈安跟着王延出入谈判会场,对着外商侃侃而谈,看着局里的前辈们提起陈安时那赞不绝口的模样,再想想自己俩天天围着端茶倒水、登记名单的琐事打转,心里的嫉妒就像野草似的疯长。
那些藏在心底的憋屈和不甘,早就让她们憋足了劲,巴不得能抓到陈安的一点错处。
“什么证据?快说!”
“我这两天不是负责收尾接待嘛,跟酒店那个前台混得挺好。”丁娜往走廊那头瞥了瞥,确认没人,才接着说道,“她今天偷偷跟我说,前天有个“陈小姐”,在咖啡厅,从那个外商史密斯手里接过一个牛皮纸包!”
“陈小姐?外商?”朱秋芳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赶紧捂住嘴,眼底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你是说,陈安?”
“除了她还能有谁!”丁娜斩钉截铁,笃定地说道,“你想想,外贸局之前咬死了价格不松口,怎么突然就平白让了一个点?
肯定是陈安在中间牵了线,拿了史密斯的好处费!”
“娜娜,这可太棒了!”朱秋芳攥紧了拳头,胸口因激动而微微起伏,“这种损公肥私、里通外商的事,绝不能姑息!咱们一定要把她的真面目揭穿!”
兴奋归兴奋,她们可没忘记,陈安这些天深得李局长和王延的赏识。
这要是直接去告状,没准她们话还说完,就被王延一句“捕风捉影”给压下去。
但他们可跟陈安那个泥腿子不一样,她们家里可都是有门路,有靠山的。
这次正好借着掰倒陈安的由头,把事闹到上头去。
既能踩着陈安的名声往上爬,出掉这些天的憋屈,又能让家里的长辈抓住这个契机,从外贸局里分上一杯羹!
朱秋芳眼珠一转,拉着丁娜就往办公楼的传达室跑。
“这事不能就这么直接找李局长,得先跟我表哥通个气!有他撑腰,咱们这状纸递得才叫有分量!”
“表哥,是我秋芳!我跟你说个大事!……就是她从中作梗,才平白压低了咱们的机床价格……”
她把丁娜听到的“证据”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强调:“这事千真万确,有人亲眼看见的!表哥,你可得帮我一把!”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朱秋芳的眼睛越睁越大,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她连连应着“好,好,我知道了”。
“成了!”朱秋芳压低声音,眼底闪着志在必得的光,“我表哥说了,让我们先整理好‘证词’,等他跟王副主任来外贸局再说!这回,陈安插翅难飞!”
陈安这丫头要是真被扣上了受贿的罪名,那之前谈判里的那些功劳,自然作不得数了。
不光如此,朱秋芳的表哥说了,他会努力帮朱秋芳把这笔外贸订单的功劳揽过来,争取让她留在外贸局,
两人得意的笑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陈安被揭穿后,垂头丧气、颜面尽失的模样。
朱秋芳的表哥曹飞宇可不是一般角色,正是辽省经贸委王副主任的秘书。
王副主任正打算抽空去外贸局,一方面听一下这次外商接待与谈判工作的详细汇报,另一方面也慰问慰问连日来辛苦奔波的工作人员。
曹飞宇掐准了这个节骨眼,往王副主任的办公室快步走去。
“主任,我这有件事要跟您汇报一下。”
王副主任正在看这次外贸谈判的总结报告,闻言头也没抬,淡淡应了一声:“说吧。”
曹飞宇:“……我起初还以为是两个小姑娘闹了点矛盾,谁成想牵扯到了外商和国家利益……”
“不过这毕竟只是我表妹的一面之词,我也不敢妄下定论。只是这事万一属实,影响实在太坏……”
王副主任放下手中的钢笔,厉声道:“小曹,这不是什么小事。我们辽省的外贸事业刚闯出点局面,绝不允许任何人拿国家利益当筹码,干这种中饱私囊的龌龊勾当!”
这样,你等会儿和我一起去趟外贸局,我要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当即动身,曹飞宇拎着公文包紧随其后。
外贸局李局长的办公室门敞着,里面传来王延的笑声。王副主任清了清嗓子,抬脚走了进去,曹飞宇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李局长和王延见是他们,连忙起身迎接。“主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王副主任没绕弯子,直接切入正题:“老李,今天来,是跟你核实,这次外商接待中出现的违规现象。”
他示意曹飞宇开口,曹飞宇便上前一步,将朱秋芳的说法又复述了一遍。
李局长听完,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语气不咸不淡地追问:“曹秘书,不知你这消息,是从哪得来的?”
曹飞宇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答道:“不瞒李局长,我表妹也是这次来协助接待工作的学生。
论能力自然比不上陈安同志那般出众,好在心思还算端正,偶然间听闻了这事,便第一时间告诉了我。”
“哦。”李局长应了一声,尾音拖得有些长,目光里的深意让人猜不透。
“那让你表妹过来一趟。传话这种事,难免会有偏差,让她当面把情况说清楚,省得中间绕来绕去,徒增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