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小屋的残骸提供了短暂的喘息,却无法长久庇护。几天后,一场更大的风雪席卷了山区,几乎将摇摇欲坠的小屋彻底掩埋。严寒如同无形的猛兽,啃噬着他们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热量和体力。压缩饼干早已吃完,最后一点合成肉干也成了遥远的记忆。饥饿和寒冷,这对末世中最致命的双生子,再次狞笑着逼近。
“必须找到更稳定的据点,还有食物!”陆铠的声音因虚弱而沙哑,他用工兵铲劈开堵门的积雪,外面是白茫茫一片,能见度不足十米。
苏小鱼裹紧所有能裹的衣物,依旧冻得瑟瑟发抖。她的空间里只剩下几根快要用完的火柴和瓶底一点燃油,以及那把磨尖的簪子。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让她时常感到头晕目眩,她不敢再轻易动用异能,那无异于饮鸩止渴。
两人再次踏入风雪,如同两片随时可能被吞噬的枯叶。这一次,运气似乎没有眷顾他们。他们在风雪中迷失了方向,指南针在强磁场的干扰下胡乱旋转。整整一天,除了冰冷的雪和绝望的寂静,一无所获。
陆铠的旧伤在严寒和过度劳累下开始复发,走路一瘸一拐,速度越来越慢。苏小鱼搀扶着他,感觉他的体温低得吓人。
“陆铠……坚持住……”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
就在两人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准备蜷缩在雪地里等待命运审判时,陆铠忽然停住了脚步,眯起眼睛望向风雪迷蒙的前方。
“那边……好像有东西……”他指着山坡下方一片模糊的轮廓。
那似乎是一片建筑群的废墟,比之前的气象站规模更大,但损毁也更为严重,许多房屋只剩断壁残垣,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如同巨大的白色坟茔。
“过去看看……小心点……”陆铠强打精神。
两人艰难地靠近废墟。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多年的山区小镇或者矿区生活区。大多数门窗都被钉死或坍塌,死气沉沉。
他们小心翼翼地搜寻着,希望能找到一点食物或者一个能容身的角落。在一栋相对完好的二层小楼前,陆铠示意停下。楼门被木板钉死,但一楼的窗户破损了。
陆铠警惕地倾听片刻,确认里面没有动静,才用工兵铲撬开残留的碎玻璃,率先翻了进去。苏小鱼紧跟其后。
里面阴暗冰冷,布满灰尘和蛛网。家具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破碎的杂物和早已风干的动物粪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和霉变的气息。
两人仔细搜索了一楼,一无所获。厨房里连一粒米都没剩下,冰箱门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厚厚的冰霜。
“上楼看看。”陆铠压低声音,握紧了工兵铲,率先踏上吱呀作响的楼梯。
二楼的情况稍好一些,至少窗户相对完整,挡住了大部分风雪。走廊两边有几个房间。陆铠逐一检查,都是空的。
直到最后一个房间。门虚掩着。
陆铠用铲尖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靠窗的位置,竟然摆放着一张相对完好的旧沙发!而沙发上,赫然坐着一个人影!
两人瞬间汗毛倒竖!陆铠猛地将苏小鱼护在身后,工兵铲横在胸前!
但那人影一动不动。
仔细看去,那是一个早已死去的老人。身体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肮脏破旧的毯子,皮肤干瘪蜡黄,紧紧包裹着骨头,已经风干成了木乃伊。他怀里抱着一个相框,头歪向窗户的方向,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仍在眺望着什么。
看起来像是自然死亡,或者……绝望中的自我了断。
虽然场面惊悚,但至少没有直接的危险。两人稍微松了口气,但心情却更加沉重。末世之中,这样的场景并不罕见。
苏小鱼的目光落在老人怀里的相框上。照片已经泛黄,但还能看清是一张全家福,老人、他的妻子、还有一对年幼的儿女,笑容灿烂,背景就是这栋小楼。而如今,只剩一具枯骨守着回忆。
悲凉和物伤其类的感伤涌上心头。
他们默默地对老人的遗体鞠了一躬,然后开始搜索这个房间,希望能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在沙发旁边的一个矮柜抽屉里,他们找到了一些零碎:几根蜡烛、半盒受潮的火柴、一把生锈的小刀、还有一个瘪掉的罐头——标签早已脱落,看不清内容。
陆铠尝试用刀撬开罐头,费了很大劲,终于打开了一条缝。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油脂和化学防腐剂的怪异气味散发出来。里面是某种暗红色的、凝固的肉类。
“是过期很久的午餐肉……可能已经变质了。”陆铠皱紧眉头。吃这种东西风险极大。
但饥饿灼烧着胃袋。他们几乎没有选择。
陆铠用刀尖挑了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尝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还是咽了下去。等待了一会儿,没有出现剧烈反应。
“只能冒险了。”他哑声道,将罐头递给苏小鱼。
苏小鱼强忍着恶心,也吃了一小口。那味道令人作呕,但至少提供了些许热量和饱腹感。
他们决定就在这个房间暂时落脚。至少这里相对完整,能遮风挡雪,还有一具……安静的“室友”。
陆铠用工兵铲和找到的木板勉强加固了房门和窗户缝隙。苏小鱼点燃一根蜡烛,昏黄的光晕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带来了微弱的安全感。
吃了那点可疑的罐头肉后,两人挤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裹着从其他房间找到的、散发着霉味的旧窗帘,靠着彼此的身体取暖。
夜里,风雪更大了,狂风呼啸着拍打着窗户,仿佛有无数恶鬼在窗外嘶吼。房间里温度极低,呵气成霜。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依旧冻得无法入睡。
在寒冷和饥饿的折磨下,苏小鱼感到意识有些模糊。她仿佛又回到了“磐石”基地那冰冷的库房,又听到了通风管道里那沙哑的警告……
“……不要相信……实验……”
突然,她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陆铠……”她低声唤道。
“嗯?”陆铠也没睡,声音清醒而警惕。
“那个老人……”苏小鱼的目光投向沙发上那具安静的遗骸,“他选择在这里结束……是不是因为,这里有什么特别?或者……他藏了什么东西?”
末世中,人们有时会像松鼠一样,在自知时日无多时,将最重要的东西藏起来。
陆铠沉默了一下,站起身,再次走到沙发旁。他对着老人的遗体低声道了一句“打扰了”,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检查沙发和周围。
沙发很旧,填充物都塌陷了。陆铠摸索着,忽然,他的手在沙发坐垫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用塑料布层层包裹的东西!
他小心地取出来,回到烛光下。
打开层层塑料布,里面是几页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边缘卷曲泛黄的纸张,还有一张手绘的、略显粗糙的地图!
两人的呼吸瞬间屏住了!
纸张上是日记片段,字迹潦草,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10月15日,收音机里全是坏消息,城里彻底乱了……他们说的不对,根本不是简单的病毒……”
“……11月8日,军队来了又走了,带走了矿区所有‘特殊样本’和资料,封了口,让我们自生自灭……老约翰说他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绕过封锁线去南边……”
“……12月10日,不行了,走不了了……雪太大了……孩子们……原谅爸爸……”
“……那些穿白大褂的……根本不是军人……他们在后山那个废弃勘探洞里……还在偷偷运东西进去……我看见……看见……那不是给人用的……怪物……”
日记在这里中断,后面是杂乱无章的、重复的笔画和污渍,显示着书写者最后的精神崩溃。
而那张手绘地图,清晰地标注出了这个小镇的位置,以及一条通往小镇后山某个隐蔽洞穴的路线!地图边缘用红笔颤抖地写着两个字:“地狱”。
废弃勘探洞?穿白大褂的人?不是军人?怪物?
难道……“磐石”基地的秘密实验,并非独此一家?这个早已废弃的矿区,也曾是某个秘密研究的地点?!
巨大的震惊和寒意瞬间席卷了两人!
他们以为自己逃离了漩涡中心,却没想到,在荒芜的废墟之下,竟然可能埋藏着另一个同样黑暗的秘密!
那个老人,或许并非仅仅是因为绝望而留下,他可能是一个无意的发现者,一个被灭口或被迫留下等死的知情人!
“这个洞……要去看看吗?”苏小鱼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却又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探究欲。
陆铠盯着地图和日记,眼神锐利如刀,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风雪在窗外咆哮,仿佛在催促着他们做出决定。
是避开这可能的危险,继续在风雪中漫无目的地挣扎求生?
还是冒险深入这个被标注为“地狱”的洞穴,去揭开另一个可能更加骇人的真相?
蜡烛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仿佛扭曲的鬼魅。
在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生与死,真相与危险,再次将他们推到了选择的悬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