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把系统终端合上，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听见办公室外走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陈舟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身后跟着导演林哲。
“资料都准备好了。”陈舟把文件放在桌上，“选角团队已经联系了第一批候选人，明天开始面试。”
林哲点头：“时间紧，得尽快定下主要角色。尤其是凌澈，这个角色太关键。”
苏墨没说话，打开电脑，调出《星骸建筑师》的人物设定文档。光标停在“凌澈”那一栏，她点了播放键，一段录音响起——这是她自己录的角色独白，声音冷静，语速平稳。
“克制、理性、负重前行。”她说，“这不是一个英雄式的人物。他不是为了拯救世界而行动，而是因为别无选择。”
林哲皱眉：“这些特质很难通过外形判断。现在市场更认流量，我们如果不用一线艺人，平台可能不会给资源。”
“那我们就换平台。”苏墨直接说，“我可以接受讨论人选，但不能接受妥协角色本质。凌澈要是变成热血偶像，这部剧就废了。”
陈舟看了眼两人，开口：“不如先定个筛选标准？既不让导演为难，也能守住核心。”
苏墨点头，在屏幕上新建了一个表格。
“三维度。”她说，“第一，外形贴合度，不一定要帅，但要符合角色气质；第二，表演理解力，能不能读懂剧本里的潜台词；第三，公众形象适配性，有没有黑历史或者负面标签。”
林哲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慢慢点头：“可以。至少比‘谁粉丝多就用谁’强。”
“那就这么定了。”苏墨关掉表格，“明天开始面试，我和你们一起看。”
第二天上午九点，试镜室准备完毕。一面墙是监视屏，另一侧是观察区。苏墨坐在中间，陈舟在右，林哲在左。
第一位进来的演员叫周扬，最近一部偶像剧刚播完，人气正高。他穿着潮牌外套，进门时经纪人紧跟在后。
“我们有个请求。”经纪人在试镜开始前说，“能不能调整一下凌澈的性格线？比如让他前期更阳光一点，后期再转变？这样观众更容易代入。”
苏墨摇头：“不行。”
“这只是建议……”
“这不是建议的问题。”苏墨打断，“这是我们作品的基本设定。如果你觉得不合适，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经纪人脸色变了，周扬本人倒是笑了笑：“没事，我试试看。”
试镜开始。剧本片段是凌澈发现生态舱内人类骨架后的沉默反应。要求是全程无台词，仅靠表情和动作表现情绪。
周扬站定，看了眼镜头，深呼吸，然后低头，皱眉，手微微发抖，最后抬头望向远处，眼神悲壮。
演完后，他问：“怎么样？”
林哲犹豫了一下：“情绪到位，但……有点太满了。凌澈不会这么外放。”
周扬笑：“观众喜欢看得懂的情绪。收着演，他们会觉得你不在状态。”
苏墨按下暂停键，对工作人员说：“下一个。”
经纪人站起来：“你们至少该给反馈吧？”
“反馈就是，不合适。”苏墨看着他，“《星骸建筑师》不需要为任何人改世界观。请出去时关门。”
门关上后，陈舟低声说：“这个人背后公司不小，可能会有舆论压力。”
“随他们。”苏墨翻过一页记录表，“下一个是谁？”
第二位演员叫许峰，三十岁出头，演过几部现实题材剧，拿过一次新人奖，但没爆红。他进来时只带了一个包，自我介绍也简单。
“我读过小说，特别喜欢第十三章，凌澈放弃返回地球那段。他不是不想回去，是他知道回去也没意义了。”
苏墨点头：“开始吧。”
同样的片段。许峰站在原地，手指轻轻碰了下扫描仪边缘，目光落在骨架上，停顿两秒，没有表情变化。然后他蹲下，伸手触碰植物根系，动作缓慢，像是在确认某种事实。最后他站起身，转身离开，背影看不出情绪，但脚步很稳。
演完，没人说话。
林哲轻声说：“这……才是凌澈。”
苏墨记下一句话：“能理解角色背后的逻辑，而非仅仅模仿情绪。”
许峰走后，陈舟说：“他的数据不行，微博转发量平均不到五百。”
“但他懂这个故事。”苏墨说，“我们现在缺的不是流量，是真正理解它的人。”
林哲叹了口气：“问题是，平台要的是确定性。我们要是全用这种‘潜力股’，宣发预算可能直接砍半。”
“那就少宣传。”苏墨说，“等剧出来，自然会有人看。”
“可资本方已经在问进度了。”陈舟提醒，“高明远那边动静不小，据说在筹备一个类似题材。”
苏墨抬眼：“让他们做。我们只要做对的事，就不怕竞争。”
会议重新开始。三人围在桌前，汇总上午的面试情况。
林哲摊开名单：“目前来看，要么是有流量没理解，要么是有演技没号召力。照这个节奏，选角周期至少一个月。”
“不能加快？”陈舟问。
“除非降低标准。”林哲看向苏墨，“你真的一点都不让步？”
“我不是不让步。”苏墨说，“我是不让错。一个错误的主演，能让整部剧崩盘。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不能倒在最后关口。”
她顿了顿：“我有个想法。从下一轮开始，加一个环节——角色理解陈述。每个人来之前，必须研读指定章节，现场讲出自己的解读。不过关的，直接淘汰。”
林哲皱眉：“这会不会太主观？”
“选角本来就是主观的。”苏墨说，“但我们可以通过统一问题来保证公平。比如，问他为什么凌澈不炸毁主控室，为什么不直接杀反派。答案对不对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思考。”
陈舟点头：“可行。至少能筛掉那些连书都没看完的。”
“那就这么定。”林哲拿起笔修改流程表，“增加‘理解测试’环节，通过才能进入试戏。”
散会后，陈舟留下整理资料。林哲走到门口又回头：“你说得对，得先让演员读懂这个世界。”
门关上，办公室只剩苏墨一人。
她打开监控回放，开始看今天的面试录像。画面一帧帧滚动，她在许峰说出“凌澈不是英雄，是背负代价的建造者”时按下暂停。
那句话，和她三年前写完初稿时的想法一模一样。
她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保留待定，优先沟通档期。**
桌角的系统终端还开着，界面停留在“角色匹配评估”模块。她伸手摸到鼠标，指针移向“启动推演”按钮。
指尖悬停。
还没到用系统的时候。
她收回手，继续翻看下一个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