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十七分，苏墨打开邮箱刷新页面。银河影业的回复依旧没有到来。她盯着那封已发送的邮件记录，光标在“收件箱”和“草稿箱”之间来回跳转。
手机震动了一下。陌生号码。
她按下接听键，声音平静：“您好。”
“苏老师，我是星梦创想的项目总监小司。”对方语速偏快，但吐字清晰，“很抱歉这么早打扰您。我刚看到您发给银河陈总的资料摘要，就想立刻联系您。”
苏墨眉头微皱：“你怎么知道这封邮件？”
“我们和陈总有合作项目，上周碰过面。”小司顿了顿，“他提到您可能在考虑影视化，我就去读了《星骸建筑师》。昨晚一口气看完，今天一早就想打这个电话。”
苏墨没说话。这种话她听过太多次。赞美容易，尊重难。
小司接着说：“第三章里，光合模块的能量衰竭不是因为技术故障，而是旧星纪文明强行超载运行导致生态反噬——这个设定让我坐起来重看了一遍。很少有作品把‘克制’写成生存前提。”
苏墨手指停在键盘上。
这句话，切中了她写这本书最初的念头。
“你们公司做什么？”她问。
“专注青年导演扶持，做小体量科幻内容。”小司说，“三年出了两部短片，一部讲记忆移植伦理，一部讲地下城资源分配。播放量不大，但观众说‘看得累但值得’。”
苏墨挂断电话后，立即调出Ip具象化推演系统，输入“星梦创想”。
界面跳出分析报告：
- 近三年出品项目：2部
- 用户评分：8.9 \/ 9.1
- 评论关键词：质感、节奏稳、有思想、不迎合
- 能量评级：c级（当前影响力）
- 潜力成长性：b级（若获得优质Ip支持）
系统提示：该公司创作理念与“生态建筑反战”核心设定匹配度达76%，高于行业平均值。
她重新拨通电话：“可以视频通话吗？”
十分钟后，视频接通。
屏幕里出现两个人。背景是一间不算大的办公室，墙上贴满手绘分镜图和结构草稿。一人穿着格子衬衫，面前摆着三本实体书；另一人正在调整摄像角度，桌上堆着模型零件。
“这位是我们的导演阿哲，他是原着粉。”小司介绍，“从您发布连载第一天就开始追更。”
阿哲点头：“我在第五章就猜到凌澈最后会放弃中央控制系统权限。不是因为他善良，是因为他知道一旦掌控重建权，就会变成新的旧星纪。”
苏墨眼神动了一下。
这是第一个不说“主角伟大”，而是指出“选择背后恐惧”的人。
小司打开共享文档，展示初步提案。
第一项：实景拍摄结合微缩模型。他们计划用真实土壤、金属残片和再生植被搭建废墟场景，建筑生长过程通过逐帧动画呈现。
第二项：星芽的全息投影将成为叙事线索。每当凌澈面临重大抉择，画面会切入星芽视角的光影变化，引导观众理解情绪转折。
第三项：片尾设计“观众共创结局”互动环节。根据投票结果，释放不同版本的最终建造方案，所有参与者可获得数字纪念徽章。
苏墨看着这些条目，一条一条扫过去。
没有战斗升级，没有感情线插入，没有流量明星推荐位。
全是围绕“共生”展开的设计。
“预算呢？”她问。
“总投入预计八百万。”小司如实回答，“无法跟大厂比。特效部分我们会精打细算，优先保障生态建筑变形逻辑的真实感。演员选角宁缺毋滥，哪怕找新人。”
“分成怎么算？”
“保底加流水分成。如果您愿意深度参与剧本，我们可以接受流水抽成降到百分之十二，前提是您拥有最终剪辑建议权。”
苏墨沉默几秒。
这个条件，比星云互娱最初的合作还宽松。
但她不能冲动。
“你们有没有改过原作核心设定？”
“有过一次。”小司坦白，“去年一个项目，投资人要求加入复仇主线。我们拒绝了，项目最后搁置。”
“结果呢？”
“团队三个月没发工资。”阿哲接过话，“但我们没后悔。拍东西的人，得信自己讲的故事。”
苏墨关掉视频会议，坐在原地没动。
电脑左侧窗口仍开着“银河影业_预备材料”文件夹。她新建一个文件夹，命名为“星梦创想_备选评估”。
鼠标右键点击，设置加密权限。
她打开空白文档，写下第一条评估标准：是否坚持世界观完整性。
下面列出两项对照：
银河影业：上市公司背景，发行能力强，过往项目尊重原着，但尚未明确创作参与权。
星梦创想：资金有限，无大规模制作经验，但已用行动证明不愿妥协内容。
她翻出之前写的《影视合作三大铁律_v2》，在页脚加了一句备注：当两家公司都满足底线时，比较谁更贴近核心价值。
窗外天色渐亮。楼下的早餐铺开始支摊，油锅声隐约传来。
她拿起手机，给小司发了条消息：“请把完整企划书发来，包括你们对三大阵营理念的理解。”
不到两分钟，回信到了：“已经在路上。另外，附上了我们为星芽设计的五种光影表达对照表，供您参考。”
附件名为：【星芽情感映射逻辑_V1】。
苏墨点开。
表格第一行写着：
当人类产生愧疚情绪时，星芽尾部蓝光频率降低0.3赫兹，头部光感眼收缩至圆形，持续时间超过十秒，则判定为深度自责。
她忽然想起初稿里被删掉的一段情节：凌澈第一次杀死掠夺者后，星芽整整三天没有发出任何光。
当时编辑说太压抑，读者不爱看。
她删了。
但现在，有人把它做成了数据模型。
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她将这份附件保存进“星梦创想_备选评估”文件夹。
然后回到“银河影业_预备材料”，在文档末尾添加一行新说明：保持沟通节奏，避免过早暴露底线。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落在书桌一角的星芽原型机上。银白色外壳反射出一道细长的光斑，正好打在墙上的城市地图上。
那是她标记过的AR活动点位图。
两个项目，两条路径。
一个靠资本推力，一个靠信念驱动。
她拿起笔，在笔记本写下新的行动计划：
1. 等待银河影业回复；
2. 审核星梦创想完整方案；
3. 同步推进线下活动优化；
4. 准备双线谈判策略。
笔尖顿住。
她在第四条后面补了一句：原则不变，机会可以多看一眼。
手机再次震动。小司发来一份压缩包，标题是《三大阵营哲学基础分析》。
她点开，第一段写道：
旧星纪的崩塌，不在技术失败，而在拒绝承认边界；
流浪族群的漂泊，不是为了生存，是为了逃避责任；
而星骸建筑师的选择，是明知会痛，仍要重建。
苏墨看完，把文档归类到评估文件夹。
她打开日历，在两天后新增一条提醒：查看两家公司进展状态。
此时楼下传来电动车启动的声音，一阵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掀动了桌上的打印稿。
纸张翻动间，露出背面一行手写笔记：
“如果没人懂这个故事的意义，那就继续等。”
她合上笔记本，重新戴上耳机。
电脑屏幕分屏显示：左边是银河影业的联络记录，右边是星梦创想刚提交的资料包。
鼠标光标悬停在“下载全部”按钮上方。
指尖按下。